教育投资:中产阶层的自我企业化管理
《小别离》中的70后父母出生于物质匮乏却相对平等的计划经济时代,成长和奋斗于改革开放,是经济发展红利最大的受益者。然而当他们的孩子进入初中,社会转型期的红利即将消耗殆尽,阶层固化的趋势已难逆转,这时他们作为中产阶层特有的身份焦虑便体现出来了。以剧中的三个家庭为例,地产商父亲可以不在意孩子的成绩,只要把孩子送出国镀金回来接手家族企业即可;社区医生和出租车司机的家庭只能指望学霸女儿自己奋斗逆袭;而公司高管和眼科医生组成的典型中产家庭则处于两者之间,一方面对女儿实施虎妈式的高压教育,而当发现收效甚微还影响女儿的身心健康时,他们也便转而选择把女儿送出国,帮女儿规避残酷的竞争,走一条“捷径”。
70后、80后的父母们面对的,是一个教育资源相对匮乏且严重分布不均的现实。寒门确实很难再出贵子,家长的教育投资包括家长掌握的社会资源,对孩子的未来起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这里涉及两个层面的问题,首先是教育投资在人力资本(human capital)的生产(即人才的培养)中所起的作用:上一代人的经济积累,会通过一种价值转码(value transcoding)的方式,转化为下一代人的文化素质和社会地位;其次是文化素质(quality)如何被量化(quantify)的问题:要么通过官方认可的考试系统(中考、高考)量化为分数和学历,要么通过在市场上参与交换,从而转化为金钱或所谓“成功”。无论是哪种方式,都背离了教育的初衷和本质,扼杀了孩子的创造力和选择不同生活方式的空间。
《小别离》中亦不乏对现行应试教育制度的反思,黄磊扮演的男主角就指出,他在学生时代学习的抛物线、反比例函数,学过之后就都忘了,自己也搞不懂当初学这些有什么用,海清扮演的妻子则道出了作为父母的无奈:“对不起,考试它考这些”。然而比这种标准化的应试制度更根深蒂固的,是人们对所谓成功和幸福人生的标准化理解。即便家长为孩子选择了高考的替代方案,避开了“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残酷竞争,却避不开那种“上不了好高中就上不了好大学,上不了好大学一辈子就完了”的思维局限。接受教育,本来源于一种自我发展的需要,通过适当的方式挖掘和实现自身的潜能和创造力,然而在现实中,教育却难以摆脱功利色彩,通过昂贵的投入和高强度的训练,培养出所谓“高素质”人才,并在市场中将这种“素质”转化为交换价值,参与竞争,“变得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