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非常努力地想让自己有一种语言风格,如果我在国外生活25年,写的东西还是跟中国本土作家的写作风格一样,那太没意义了。我想在语言上、文体上有自己的特色,我是故意保留别人所认为的翻译小说的特色。我不喜欢那种在国外生活了很多年却还是用中国本土作家的语言、视角、结构、叙事形式,去写一堆中国人勾心斗角的事情,甚至连题材都跟国外没有任何关系的写作。比如《北京人在纽约》,其实他并没有跨文化。我写小说时,我的语言和题材一定不是本土作家可以写出来的,所以别人说我的东西一看像个外国小说,这很正常。
澎湃新闻:你在进行翻译的时候有什么是特别注意的?
余泽民:翻译必须做原作家的代言人。你要理解他的本意,然后用恰当的方式表达出来。比如我在翻译凯尔泰斯的语言时,我就尽量保持他的语序,因为他是故意那样结构的。比如他写“迄今为止谎言一直是真理,但是到了近些年谎言都不真实”,一定不要按照你的逻辑给他倒过来。
还有匈语中不分男他女她,我曾经翻译过一段讲男女关系的,他就故意玩了一个幽默,他写两个人相爱,但是未描述性别,看到最后你才知道是男同性恋。但是你在翻译的时候一定不能“剧透”,不然就会索然无味。
我觉得一本翻译文学作品读上去像一个中国人写的书,那翻译肯定是失败的。人家原来的语言特色你要表现出来,虽然可能读者不懂匈牙利语,但你要让他读到匈语的表达。
澎湃新闻:你在匈牙利的阅读是怎样的?
余泽民:我出国之后基本不看本土作家的书,原因之一是我觉得题材上离我很远,比方说写改革之后反贪啊留守啊下岗等题材,或者谍战题材,这个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不会勾起我任何阅读欲望。所以我最厉害的本事是挑外国人会喜欢的中文小说,可惜没有人问过我,很多中国自以为外国人会喜欢的小说实际上是不会受到欢迎的;第二个原因就是语言,我读了和翻译了那么多书之后,我发现欧洲文学非常注意语言的质感,但中国的大多数作品都不在意,这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