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人秦祖永(1825—1884)在其《桐阴论画》中认为郑板桥“笔情纵逸,随意挥洒,苍劲绝伦”,这在该画中便可看出这种特色。但秦祖永同时认为,“此老天资豪迈,横涂竖抹,未免发越太尽,无含蓄之致”,这在郑氏传世的竹石、兰花诸图中,都可体现出来。因其题材单一,画面出现程式化现象也就在所难免,故“无含蓄之致”也就在情理之中了。不过,秦祖永却另有一番解析:“盖由其易于落笔,未能以酝酿出之,故画格虽超,而画律犹粗也”,认为落笔容易而缺少成竹在胸的“酝酿”,因此画笔粗率。在笔者看来,不仅如此,更重要的是郑板桥画债或应酬较多,作画无数,也就乏精致之作,终究是与当时的文化语境相关。但就其传世诸作来看,此《华封三祝图》应算得上得意之作了。
无独有偶,在其传世竹石中,尚有另一件《华封三祝图》(天津博物馆藏)。该画亦为纸本墨笔,纵170厘米、横70厘米,与前述《华封三祝图》的尺幅大致相当,但其画面构图则大为迥异。该图所绘为五竿墨竹置于两座石峰之前,墨竹参差,高低错落。竹叶墨韵明净,墨色互异。如果仅从绘画语言看,是和华封三祝毫无关联的。但作者在画上的题识,则将其画境升堂入室:“昔人画华封三祝,一峰而已。兹益一峰,是增其寿也。三竹而已,兹益以二而为五,是增其福也。上天申锡,有加无已,盖甚显上令德之君子,有以致此也。乾隆丙子冬写似章翁乡祭酒年老长翁,有是德即有是福,岂不信然!板桥郑燮”,钤白文方印“郑板桥”。他是在前人约定俗成的一峰三竹的构思中,增加一峰及两竹,因“石”有“寿”之意,故为增寿;“竹”为“祝”,增加二竹而为五,故为增福。郑板桥的这种反主流构图,不仅毫无违和感,反而因其题词作为注脚而使立意凸显,与同类题材的画作相比,自然因其创新意识而略胜一筹。从这个意义上讲,其实在画面上多加任何一座石峰和一竿墨竹,都有增寿增福之意,郑板桥将本来已经模式化的构图加以重新解构与解读,使“华封三祝”这一主题在创作中增添了无限的可能性。这是郑板桥的别具匠心处,或者也称得上是其模式化创作的圆滑之处。从款识可知,该图作于清乾隆二十一年(1756),时年作者六十四岁,比前作早了六年,也是其晚年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