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格丽·褒曼,《秋日奏鸣曲》剧照
关于风格的一段题外话。
在电影中,发生冲突的主要舞台通常是外部的物理世界。多年以来,这都是毋需质疑的事实——看看闹剧、西部片、战争片、警匪片、黑帮电影和音乐歌舞片吧。然而随着弗洛伊德的革命性理念深入人心,最吸引人的冲突领域转移到了内部世界,电影也随之面临着一个问题:心灵是不可见的,如果最受关注的冲突发生在心灵和头脑中,那该如何进行表现?
伯格曼逐渐形成了一种讨论人类内心的风格,他在诸多导演中形单影只地在灵魂战场中展开了充分的探索。在男女演员为自己的痛苦挣扎之时,他泰然地把摄影机长时间对准他们的脸孔。出色的演员们居于大特写镜头中,尽管教科书并不认为这是种好的电影表现手法。对伯格曼而言,脸孔意味着一切。特写镜头,更多的特写镜头,大特写镜头。他创造了梦境和幻想,巧妙地将它们与现实融合在一起,让人类的内心感受逐渐曝露。
英格玛·伯格曼(Ingmar Bergman)
此外,大量沉默的运用也得到了惊人的效果。伯格曼的电影土壤与他的同代人相当不同,它与他所居住的岩石岛的荒凉海滩相匹配。他找到了自己的方法,用以展示灵魂的风景。(他说,他把灵魂视作一层薄膜、一层红色的薄膜,并在《呼喊与细语》中予以充分表现。) 他摒弃了传统电影情节的标准化要求,允许角色内部爆发战争,并赋予其强烈的视觉化效果。比如《假面》。
女士们先生们,除去上述这些之外,伯格曼拍片耗资很少,速度很快,电影的成本相当之低。相较于那些大量浪费胶片的剧组,伯格曼的小团队仅用一半的时间、十分之一的资金,就能拼凑出一部伟大的艺术作品。此外,他自己也写剧本。你还能要求什么呢?意义、深度、风格、形象、视觉美感、张力、讲故事的天赋、速度、经费支出、多产、创新性,在这些方面他都无与伦比。因而我才会认为他绝对是最棒的电影人。或许其他导演在某个单一领域能超越他,但电影界没有人像他一样全能。
3.
“好了,现在他的《魔灯》出版了。
我对每一页内容都照单全收。”
好了,现在他的《魔灯》出版了。书中有很多文字有关胃部问题,这也很有意思。这本书是随意的、轶事化的,而不是像传记一样按时间先后顺序来进行记叙。关于他如何起步、如何逐渐在瑞典舞台和银幕上占据主导地位,书中并没有长篇累牍的描述。
故事反复地来回跳跃,似乎取决于作者的个人意愿。其中也包括一些古怪的故事和悲伤的情绪。比如某个古怪的故事讲道:一个小男孩被锁在太平间里,被一个年轻女子的裸尸所吸引。再比如某种悲伤的情绪:“我和妻子生活亲昵,夫唱妇随,配合默契。我无法描述我们之间的亲密关系。但某个问题是无法解决的。终有一天,我们将会分开。上帝不会仁慈地把我们变成一棵遮盖农庄的大树。” 至于你确信伯格曼肯定会谈论的内容,比如他的电影,书中却省略掉了。
英格玛·伯格曼(Ingmar Bergman)
好吧,也许他并没有完全忽略它们,但考虑到他已经拍摄了40余部影片,它们被谈及的次数远比你期待的要少。在这本书中,有关他几任妻子的文字也并不多,尽管他曾经有过好几次婚史。(他也有很多孩子,然而他们也很少被提及。)其中包括丽芙·乌曼(Liv Ullmann),她和伯格曼一起生活了多年,和他共同养育了一个孩子,也是他影片中的巨星。总体来说,这本书并没用太多篇幅,来描写曾与他合作过的电影演员。
那这本书写了些什么呢?它披露了许多扣人心弦的真相,大部分都是关于伯格曼的童年,以及他的戏剧作品。有意思的是,在开拍之前,他会事先画出每一个场景的画面。另有一个感人的见证,讲述了他如何执导男演员安德斯·艾克(Anders Ek)。后者曾经出演了几部伯格曼的影片,在他患上白血病后,他利用自己对死亡的切身恐惧来塑造斯特林堡作品中的角色。
伯格曼热爱戏剧,这才是他真正的归宿。实际上,《芬妮与亚历山大》中温暖可亲的家庭并不真实存在,它意在象征戏剧。(书中并没有写到这一点,但我碰巧知道。) 伯格曼在书中也提到了自己的疾病:“我为某些无法确诊的病痛所苦,也根本无法真正决定,我是否想要活下去。” 至于他虚弱的身体机能:“我工作过的所有剧院,无论合作时间有多久,都为我配备了私人卫生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