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正规军”们看来,这是个草台班子。整个团30多号人,坐着大篷车,走村串乡,在田间地头巡演,日夜两场,一年能演500场。他们是乡间的艺人,也是没有脱离土地的农民,到农忙时,没有村子请戏,他们就回到各自的庄稼地里打谷收麦。《村戏》里的“疯子”,是现实戏班里的丑角;“疯子媳妇”是刀马旦;“村支书”以前唱文武老生,现在做编导了;“路老鹤”是他们的团长,原先工丑角。制片团队踏破铁鞋寻不到的拍摄地,最后不费功夫地由团长提供:作为主场景的村庄,是他的老家,影片里的主演群演,都是互相认识的乡里乡亲。
比起同剧种的名家,《村戏》 里的梆子演员们也许不是高明的艺术家,可他们是一群直觉极好的演员,“扮演”和“生活”的分界在他们身上是透明的。据郑大圣回忆,经过一段时间的封闭式排练,到了实拍时,全部是半即兴的演出,演员们只是被告知“这场戏我为什么来,我和其他人是什么关系”,剧情和演出就自行展开,“像平常一样,该什么样就什么样”。
导演在拍摄现场把创作自由交付给演员,与此同时,他非常严格仔细地控制了戏剧发生的空间———无论内景外景、日景夜景、村舍田原,看起来都是镜框舞台上的景观。这当然和郑大圣本人的剧场经验有关,可又不局限于一种私人审美的趣味:舞台是有边界、有限的,舞台化的影像带来的最直观感受是空间的局限感,这微妙地呼应了当时农村相对封闭的环境。
《村戏》摄影的“好处”,在于克制,不炫技
在刚刚结束的第31届中国电影金鸡奖上,《村戏》得了最佳摄影奖。《村戏》摄影的“好处”,在于克制、不炫技,拍摄尽可能地约束了戏剧波澜。当“人”被束缚在土地上,摄影机所做的不是制造戏剧情境,而是安静地捕捉“人”在闭塞环境里的行为痕迹。在这里,拍摄和种花生是殊途同归的,都是在等待、观察和取舍中进行创造。“疯子”和村民的紧张关系,他给整个村子制造的压力,村支书在家家户户之间的平衡和斡旋,父辈对儿女恋爱的干预,甚至疯子的癔症牵扯的往事……这些本身不构成“戏”,它们是被捕获到的农村日常,现实和虚构的界限在于,现实本身的戏剧性成为虚构的素材———很大程度上,《村戏》 的虚构是在剪辑中完成的,在对农村农民日常动作的排列组合中,“戏”产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