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这样的原因,这本书呈现出这样几个特点:
从彩绘图来看,资料来源是多样的,图面信息是综合的,画中建筑是真实与想象并存的。这样能够展示的是更具有典型意义和足够内涵的“中国建筑”。中式轴侧画法和西式透视法同时出现在书内,可以推测绘画资料由中法画工分别完成后编纂而成,几幅带有中文文字的图昭示了中国画工的最小工作量。一些明显是根据想象创作的图画(“台”)甚至可能有作者本人参与创作构思。即使是历史上确实存在过的建筑,画面内也存在真实建筑与抽象类型结合的情况。
从作者的文字来看,作者试图描述的现象和解释的内容是多角度的。如果说《营造法式》中的中国建筑是技术性的,《园冶》中是文学性的,那么本书中则是社会科学性的。与其说作者在解析中国建筑的“形态”,倒不如说在解析中国社会的“形态学”。作者一边按照线性的逻辑从小到大、由简至繁对建筑进行解析;同时他又会从照屏变化中介绍官员体系与形制规定、从亭子中看到“山水”这种独特的中国景观,在室内的细节里描述社会地位与交往礼仪的分寸,从塔和台的关系猜测统治阶层的信仰和理想。在作者眼中,建筑不是凝固的音乐,而是凝固的社会生活整体。
从今天的视角看,书中有一些谬误、空白和貌似冗余的信息。比如对建筑的分类主要基于单体的几何形态差异,但中国建筑的内生逻辑是整体性和关系性的;完全忽略了对中国建筑的核心——木构造技术的介绍,如果真的就是“论建筑”,那么专业性显然不足。
作者身为宗教人士,却没有深入了解当时在中国盛行而历史悠久的佛教,以至于不知道“塔”的形状来自哪里,甚至要去欧洲古代寻找。因此我大胆揣测,最后出现的“台”的部分,单独看甚是无厘头,其实可能是作者在有限的经验内对塔的来源做出了假设,努力从中国历史源头上寻找种子、建立因果。却没想到历史的发展完全可以因为外来文化的介入而获取新的形式。其他在今天看来经不起推敲的细节还有很多,但无论如何,本书的工作完整地体现了十八世纪的欧洲精神,就是启蒙运动所倡导的“科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