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1963年,南京有两位老先生来美院讲学,有一位特地约了姚耕云、孔仲起和我,谈到潘老的六七种结构图形。中国传统绘画可说是“无形式”,若从形式主义的角度论,潘老的构图可能吸收了西方的“形式”,以奇取胜。有专家说潘老的作品是“在中国传统的基础上从笔线图形走向了更加自觉的绘画性的几何抽象”,这容易引起误解。潘先生在他的时代里可能吸收了立体主义、先锋派某一些几何的东西,但是里面都是有内容的,没有变成几何抽象。中国的“笔线图形”,抽象里面包含了具象,中国传统从来是具象的,没有走上绝对的抽象,“综合”就是它的特点。陆老总结的五个字图形就是例子。所以吸收外来养分要“中国化”。现在有的园林山水作品,画的房子有的平视,有的俯视,前面和后面马上产生矛盾,看上去不妥贴,不舒服,损害了中国画本来的“自洽性”。还有很多人物画,面部、全身、背景,用了很多的“墨”,看了不爽朗,削弱了用笔,不像方增先老师的《粒粒皆辛苦》《说红书》,也不如李可染先生的人物。
中国画的气韵生动,也涉及用笔用墨,关系章法即空间结构——齐而不齐。从一树一石一花一鸟,局部到完成,气是核心,形成了一个统一的整体。笔法大美在平与奇,黄宾虹筑基于笔,进力于墨。“无层次而有层次”,浑厚华滋。他是以“平”取胜。潘老是以“奇”取胜,造险破险,主明豁,讲画中气趣,又讲边角经营——画外气趣。二人以自己的性格,写自己的真情实感,特点不同,都是“写情则沁人心脾,写景则在人耳目”,“溢目盈心”。
中国人的“元微”,是合心目,道内外。这个元微,成就了“道成而上”——“天人合一”或“天人一”的绘画。宗炳说绘画“以形媚道”,媚是极爱也是合的意思。“成当与易象同体”。为了达到这个“一”,写“形”、结体,形成一整套的方式方法。关于中国人的综合思维,我已有《合一三用——中国人的综合之体》等短文,此处不再赘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