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形”,有人说潘老用笔大都是方的。我认为潘老方的圆的都有。他是方里有圆,圆里有方。屋漏痕、折钗股是圆的,但是有时候要侧锋一点,侧锋里面又有转、回、连、留等等。用笔的方跟圆两种状态,各有好处。中锋容易圆,但是侧锋“取妍”,漂亮,所以方圆没有高下之分。石涛言“用笔有三操”,“一操立、二操侧、三操画。有立有侧有画,是三入也。”对中锋的理解也不完全一样,一条线里面正中的是中锋,偏一点,还是中锋。当然中锋和正锋本来就是不一样的。所以他说“一操立、二操侧、三操画”。操就是操练。“一操立”,立就是中锋。正锋、中锋才能立得起来。而侧锋是“取妍”,王羲之许多用笔就是侧锋。但根本上说,用笔的“形”其实无论方圆,关键是画面的气、势要圆。朱履贞《书学捷要》中有言:“圆者,势之圆,非磨棱倒角之谓。”“书之大要,可一言而尽之。曰:笔方势圆。方者,折法也。”“不方则不遒,不圆则不媚也”。因此,用笔方或者圆其实都是方法,没有高下之分,方法越多越好,最后达到厚、重、大的就是好作品。
陆俨少先生在《山水画刍议·画中重点》提出,山水章法,首要取势。取势之法,形象化一点,用“之”、“甲”、“由”、“则”、“须”五字,也可穿插合用。五个字里都是有景物的。就是说,中国画是综合的、具象的。陆先生吸收西画的“面”,创为大块水墨,笔之铺开,笔根着力,顺势连续点去,积大点而成块,墨痕边缘松毛,以便装点他物,即使不画他物,边缘即是云气。但松毛不是笔毫散开。散开和铺开不同。虽铺开还是聚合。聚合为大军作战,士兵虽分散,而阵势整齐,纪律严明,散开则号令全失,溃不成军。潘老山水作品《雨后千山铁铸成》,也可说是墨块或泼墨,雄浑有力。从学理上说,二人都是有笔有骨,不是无笔的“倒墨”。这就是说中国画是有标准的。“极高明而道中庸”,和做人是一样的。极高明,就是有理想有标准,但要从具体的里面透出来,这就很难。而这正是潘先生所讲的“境界层上,一步一重天”,每登攀一层,就理解一层。潘先生就是站在最高峰,看世界,看中国画,“在心为志,发言为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