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质的富足无法改变玛莎和耶尔玛精神的空虚。她们和无数男性剧作家创作的女性角色一样,美丽、智慧,但都不自觉沦为了婚姻生活中的弱者。上世纪60年代女权主义盛行时,《谁害怕》恰巧反映出女性的保守和循规蹈矩,精神和现实生活都受到父亲、丈夫的控制和压抑。而改编自当下的《耶尔玛》进一步撕开了现代婚姻制度的假面。新石器时代中期,孤独的人类终于开始了对偶婚姻制,一男一女为了生存而结合在一起。而婚姻发展到今天,女性依旧没能摆脱对男性的依附,人类的孤独的灵魂也没有得到慰藉,女人还是男人获得权力、地位的垫脚石和生育的工具。真可怕。
两部戏里的男性角色都极其理智,乔治清楚地知道幻想和现实的壁垒,他在戳破玛莎的幻想前,走出了房间;尼克也心安理得地在人前享受着妻子的富有、恭顺、乖巧,连妻子假孕这样的伤心事也拿出来炫耀。约翰看起来对耶尔玛忍让、关怀,但他在丈夫岗位上的缺席和漫不经心,是逼迫耶尔玛走向偏执和疯狂的催化剂。当女人们伤心、流泪、绝望、求助时,男人们忙着喝酒、应酬、赚钱。
玛莎和耶尔玛都不愿接受人生和婚姻的不圆满,她们寻找出路,积极地争取,但抗争最终都会失败,幻想都会破灭,很残忍。这是剧作者下意识透露出的态度——即使有悲悯,依旧没有为玛莎和耶尔玛打开封闭房间的大门。
诚然,“茶花女”“包法利夫人”“莎乐美”等经典女性文学形象均出自男性作家之手,但他们笔下的女性形象实际上是男性压迫女性的一种转换。玛莎和耶尔玛的故事都是悲剧结尾,一个没有了幻想的救生衣,早晚溺亡;一个到死都没能摆脱两性关系中女性的劣势。
两部作品的演员都很出色,尤其《谁害怕》的女主演艾美达·斯丹顿,第三幕几乎成为她的个人演技秀:喃喃自语的独白、绝望失控的嘶喊和最后呆滞的破碎的只言片语,把看似坚强、实则脆弱无助的玛莎塑造得张力十足,使我们对她的挣扎和绝望感同身受。
在女权主义盛行的当下,越来越多文艺作品关注女性的生存状态,英国国家剧院现场近期的《海达·高布乐》《简·爱》都从不同角度探讨着这个问题。我们当然不能指望戏剧完成这样的使命,但这些作品提出的问题,确实值得思考。
借用女权主义作家弗吉尼亚·伍尔夫的话作为结束:“女人要想写小说,必须有钱,再加一间自己的房间。”希望所有女性,在文学作品和现实中,都能有自己的房间,大门永远敞开,门外春花烂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