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也并非一提到传统,就局限于二维手绘,《辉夜姬物语》、《艾特熊与塞娜鼠》的淡彩笔触很细腻,《阿祖尔和阿斯玛》的数码建模和贴图里,同样也蕴含着文明的菁华。仔细看《海洋之歌》的场景,公路上的汽车也是三维的,更不用说后期大量的电脑上色和渲染了。更何况还有配乐,音乐声一起,民族性就立即凸显出来,譬如《蓝调之歌》,就是这样在爵士乐和印度曲风间无缝转换的。负责《海洋之歌》配乐的,是曾经打造《放牛班的春天》的法国作曲家布鲁诺·古莱,他抓住了凯尔特音乐中善用人声的特点,充分发挥了海螺的音色与雪儿的天籁嗓音,与纯净的画面相得益彰。
如同我们依然对《天书奇谭》里的狐狸精、县令、府尹们念念不忘,取自京剧脸谱的鲜明设定栩栩如生,《凯尔经》和《海洋之歌》里的众多角色,也都能在凯尔特人的文化中找到原型。导演对处女作也十分得意,乃至于《海洋之歌》也偷偷向自己“致敬”——小兄妹乘坐的大巴里,就坐着《凯尔经》中的小精灵“阿诗灵”。片中逃亡的那天是万圣节前夜,正是凯尔特人的“萨温节”传统,催生了今天孩子们扮鬼怪的西方风俗,童话于是便以这种形式与现实连接起来。在本与西尔莎的小小历险记中,他们遭遇了三位滑稽的“仙丘精灵”,躲藏在市中心的“仙堡”中,跌落到祭拜圣母的“仙井”里,偶遇年迈糊涂却又满腹童话的“叙述老人”,最后终于战胜了湖中心的猫头鹰女巫。这些都是爱尔兰人的古老传说,导演把他们拣选出来,放在了满是电灯和汽车的现代社会里,目的不仅是讲述一个失去母爱的悲伤故事,更需要的,是成长中的坚强,悲痛后的释然。
即便是孩子们的睡前童话,也并非都浪漫可爱,所谓“妈妈变成海豹仙女走了”,其实是爱尔兰妇女难产的悲剧,伤心的父亲不得不用善意的谎言来安慰子女,自己却陷入悲痛中,难以自拔。《海洋之歌》里女儿是母亲生命的延续,西尔莎也具有吹响海螺的魔力,只要披上海豹衣,也会化身为这片海洋的精灵。这种物化人形,与穷小子生儿育女的“套路”,在世界各国的神话体系中都能找到影子,主角可以是仙女、金鱼、田螺、蛇、仙鹤、海豹……最后又免不了被识破,洒泪挥别,以悲剧收场。这既是农耕渔猎时代屌丝男的臆想,又可以说是对自由爱情和美满家庭的渴望,总之在并不稳固的家庭环境中,受伤的总是孩子,所以他们更需要童话。《海洋之歌》里对母亲的怀念贯穿始终,但真正歌颂的却是兄长之爱,透着一种擦干眼泪后的坚强。本在解救妹妹的历险中,经历了自己的成长,消除了隔阂与迷茫,这又与《凯尔经》里的小修道士颇为相似。而父亲则是神话中巨人麦克·利尔的比拟,失去妻子甚至让他丧失了生活的信心,只剩下悬崖上的孤独,以及对现实的逃避(石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