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格社会的未来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死守一种稳固不变的人性?既然人类自始至终都是被技术所塑造的,为何还要对技术增强人类的设想提心吊胆?解除一切人类基因技术的禁令,放心大胆地重新定制人类,迈向一个超人类社会,岂不更妙?
福山的担忧虽然建立的错误的假定的之上,但仍然值得我们认真对待。在超人类社会,是否会有一部分人成为超人,而另一部分人成为奴隶?这并非是因为福山所说的稳固人性被改变了,而是因为人与人之间的不平等,很可能从政治经济领域渗透到生命政治领域。实际上,超人类主义者也并非铁板一块,既有自由意志主义的超人类主义,也存在民主主义的超人类主义,前者试图在自由市场的框架下发展人类增强技术,以防止技术的极权主义应用;后者则主张在民主国家的框架下引导人类增强技术,从而有效应对社会不平等的挑战。在我们看来,极权主义的威胁主要地并不来自于国家,而是来自于阶级分化。假设我们将定制人类的技术交给了商业公司,那些有财力的阶级将变得更强壮、更聪明、更长寿。虽然现实已经如此,但在人类增强技术的帮助下,阶级差异将会发展为物种差异,超人统治奴隶的悲惨前景也就不远了。
因此,只有承诺了社会民主和平等,超人类社会才是可欲的;但也可以反过来说,只有在超人类社会,民主和平等才能完全实现。可惜的是,包括海尔斯和哈拉维这样的学院左翼,对超人类主义并无热情。她们认为,超人类主义让人类脱离自然限制实现永生的想法,非但没有颠覆人文主义,反而代表了人文主义的最终形态。哈拉维明确表达过莫拉维克式的超人类话语的蔑视,她并不关注如何改造人性,而更关注理解人类与客体的缠绕;海尔斯也声称,人类的终极目标并不在于造就智能机器,而在于建立一个包括碳基人与硅基人在内的公平世界。对此,我们需要补充,也许只有将我们改造成赛博格,才能真正建立一个公平的世界。人与人之间的不平等,除了社会经济方面,也有与生俱来的能力、身体上的不平等,两种不平等经常相互转变。除非我们突破自然的终极限制,否则即便共产主义社会实现,不平等仍然不可能消除。我们相信,赛博格不仅应当作为一种“批判的武器”(如哈拉维等左翼),也同样应当作为一种“武器的批判”(如超人类主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