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西蒙娜·薇依的观点,信仰不是拿来炫耀之物,而是艰难的、绝不轻松的重负。梅·萨藤时刻承担着这种重负,她是信仰的践行者,敬畏神、日常、自然与死亡,却也决然地向着自我的深处探寻,毫无畏惧;她是梭罗湖畔上的继承者,也是伍尔夫忠实的同路人。《过去的痛》作为一部清澈而热忱的生活史,综合梅·萨藤本人的多重身份,使其所承载的意义远超其文本本身的含量。诗人、小说家、独居者、同性恋、平等主义、老年人……这些惊心动魄的标签被赋予一具单薄的躯体,将她变成一个复杂而痛苦的矛盾体,独自面对挣扎与叹息,往复于自我意志的危机边缘。
梅·萨藤说过:“热恋都不是我真正的生活,唯有独处,在这独处中探究,发现正在发生和已经发生的,才是我真正的生活。”独处之于梅·萨藤的意义,在于她必须无保留地面对忽至的疾病、琐屑的生活、告别的老友和爱人,以及无边无际的孤独,但她认为:“穿越痛苦的惟一途径是经历它,吸收它,探索它……这些路我们是要独自走的。”
这些日记,即她行过之路的痕迹。读日记的感觉很奇妙,那些真实平白的记录仿佛能驱散层层的修辞迷雾,让我们跟着作者一同步入她的生活,跟她一同经历四季明暗:在夜晚担忧被冻住的水管,被土拨鼠和浣熊吵得无法安眠,最重要的,是听她如何对自己诉说,与自己谈判,如何消化喜悦与痛苦,从而认清写作、自然、衰老这些缠绕她终生的词语的真实含义。《瓦尔登湖》,或者德里克·贾曼的《现代自然》,都可以说是梅·萨藤日记的一种互文,它们都有着率直可敬的叙述语言,对自然景观的迷恋,小心翼翼的情与爱,以及直面死亡与未知事物的勇气,诚挚而卓绝的个人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