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者李泽厚就对新诗新文学予以高度肯定,他说,五四白话文和新文学运动是“成功的范例,它是现代世界文明与中国本土文化相冲撞而融合的一次凯旋,是使传统文化心理接受现代化挑战而走向世界的一次胜利。五四以来的新文体,特别是直接诉诸情感的新文学,所载负、所输入、所表达的,是现代的新观念、新思想和新生活,但它们同时又是中国式的。它们对人们的影响极大,实际是对深层文化心理所作的一种转换性的创造”。他特别举例现代汉语在输入外来概念时,所采取的意译而非音译方式,很有创造性,文化既接受了传入的事实,又未曾丧失自己,还减少了文化冲突。
确实,在郭沫若、冰心、胡适、徐志摩等早期新诗人的诗歌中,自由、民主、平等、爱情及个性解放等现代观念得到了广泛的传播,起到了一定的现代思想的启蒙和普及作用。此后,闻一多、何其芳、冯至、卞之琳等开始强调“诗歌自身的建设”,主张新诗不能仅仅是白话,还应该遵照艺术规律,具有艺术之美和个性之美。戴望舒、李金发等则侧重对欧美现代诗艺如象征主义、意象派的模仿学习。抗日战争开始后,艾青、穆旦等在唤醒民众精神的同时继续新诗诗艺的探索。新中国成立后,受苏联及东欧、拉美诗歌的影响,积极昂扬向上的抒情主义一度占据主流,并为新中国奠定思想基础及美学典范。但后来这一方向遇到“文革”阻断。直到1970年代末,诗歌界才又重新开始新诗的现代探索之路。
新诗一开始就是一个彻底否定性的革命姿态,指责旧体诗是腐朽僵死的产物,主张通过新诗歌来新文化乃至新中国。但这种动辄断裂的行为使得自身不断面临挑战,郭沫若式的狂飙激进,北岛等人的对抗批判,一代又一代年轻诗人不时喊出“打倒”“pass”的口号。
新诗百年,多情绪发泄与激进观念,少借鉴积累与文本创造;多宣言主张,少扎实建设。缺乏传承、融合的平和渐进演变,导致新诗的非正常跳跃式发展;低门槛无标准,导致创作者的混乱和接受者的抵触抗拒,因而也始终无法被人们广泛接受。相比旧体诗,新诗也许还要一段相当长的时间才能自我修复愈合,回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