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中那些极端经验的体验者,颠覆了人们在现代社会日常生活中扮演的角色,以至于《陶丈夫》《梦城》等作品都曾被指责为不知所云。用不着拿韦伯的理论翻来覆去进行阐释,人们已经深深感受到现代社会的理性秩序正深入到生活的方方面面。无论是工作学习还是衣食住行,都被这套日益成熟的现代程序所制约。当然从国际竞争的角度来看,建立高效的现代秩序是我们的必然选择,但是这套以利润最大化为追求目标的理性秩序,对于具体个人的压抑在不断加大。现代秩序不仅要求个人对其承担的角色有适当的资格,也要求他们以某种被规定的方式来扮演这些角色。纳兰小说对角色的反抗看起来似乎不切合实际,但却是现代心灵对规范化角色的想象性反抗。
《收集患者头发的医生》颠覆了医生这一角色本来应该有的专业和操守。依照现代社会的理性逻辑,专业化的医学要求医生以某种“专业”的方式行事,这就造成医生在行医时针对的是“病”而不是“人”。当然在现代化程度较高的地方,对于现代医学伦理有着深入探讨。如果医生完全冷酷对待病人的话,那么有可能会违背人们对其职业伦理的期望。但是在当前现代化程度不高的现实状况面前,作为一名从业者,医生以自己冰冷的医学规则来处理各种“病”是最为保险的工作方式。由于现实情境已经为医生设置好专业化“情绪规则”,所以医生对病人的情感性反应是遵循某种可预知的模式。小说中患者说服医生用性爱使绝症患者获得生命的愉悦,看似不可理喻却是真正的生命关照。更令人震惊的是患者说服医生时竟然引用的是《圣经》的故事。纳兰妙殊在不经意间让人们看到日常生活之外的另一种生命状态和行为逻辑,并由此以人性的光亮照进了冷冰冰的现代理性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