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神话故事和这个故事的内涵也有奇妙的关联。仓颉造字,鬼魂哀哭于野:万物将拥有自己的名字,人将从此走出混沌,它们再无晦暗之处可以藏身。
翻译也可以看作是为一种文字找到另一个名字吧。这绝对不是轻易的差使。翁达杰的另一个身份是诗人,再加上他在东西方文化下成长的独特身世,使他的写作风格独树一帜。翁达杰文字里有太多东方式的幽微含蓄,但本质精准犀利,这些是他的魅力,也是对译者极大的挑战。要尽善尽美地翻译翁达杰,大概需要一双会画工笔的手,轻、巧、稳、准,通识布局之后,层层渲染,我常常觉得力有不逮。
因为《英国病人》而折服于翁达杰文笔的魅力,这本书让我对他的敬重与喜爱更进一步。我想,这对于翁达杰来说,也是一本意义不同于其他的作品。
安尼尔对斯里兰卡的复杂情绪,几乎是翁达杰的自白。自11岁那年随母亲离开斯里兰卡,直到20多年后翁达杰才重新踏上故土。这本书里的世界是他用自己的回忆想象建立起来的一座坚不可摧的城池,这城池的坚固来自大量的资料搜集整理,更脱胎于他对笔下人物的爱和对故土命运的关怀。翁达杰将愤怒控诉藏在了哀而不伤的笔调下面,他标志性的诗意之下,血色尽染。我用了大半年时间准备,阅读资料,去斯里兰卡探访书中提及的地方,观看岩画与石刻文字。对斯里兰卡这个国度有了更多了解之后,再来回通读全文,尽管对这个故事早已熟稔,但半年多时间的翻译过程中依旧时常对翁达杰的叙事方式和文字的处理有惊艳之感。
写尽远走的背影的翁达杰,在这本书里终于开始写回归,写伸手的触碰。翁达杰的故事里,曾有很多独自坐在暗中的人。在《安尼尔的鬼魂》里,他们不再独自摸索,而是以自己的方式,默默做着保护的手势,这份关怀虽藏在暗中,却最终让历尽苦难的人看见了光亮。当你最终看清它的存在时,一定像我一样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