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循着埃德加·爱伦·坡摸索过来,转眼间,我又被一再出现的关于诺斯替的论说带去了另一处:远离美国,去捷克找卡夫卡,去俄罗斯找巴别尔。巴别尔的小说表现暴力,用反讽的语调书写人与人的互相杀戮,谁都难逃一死;而卡夫卡就像是“文学诺斯替”的开山之人,对一切希望都作一票否决,他描绘的是堕落之路上的风景,以及挣扎求生者是如何在途中一点点湮灭的。除此之外,布鲁姆还提到了卡夫卡所受的“卡巴拉”这一犹太秘教的影响,它加入到诺斯替主义里,增加了卡夫卡的独特性。
卡夫卡和巴别尔都是犹太人,他们给“西方正典”注入了带有自己民族特点的要素,而他们又跟其他“死白男”共享着某些思想来源,这种共同和交叉可能都是批评家的制造。布鲁姆每一本类似的批评著作都是一棵枝繁叶茂的影响之树,而借助作家作品之间的对比、联络,他在别人的原作基础上建立起了一个自己的“版本”,一个经过深度分析阐释之后形成的正典空间。
19世纪的美国,埃德加·爱伦·坡和爱默生是一明一暗、一进一退、一北一南的对头,坡写出了极具美学魅惑的诗以及主要仅有文学史价值的哥特故事,爱默生留下了激昂的精神遗产,但他进步主义的散文写得的枯燥无味。站在上帝视角的哈罗德·布鲁姆看透了两者各自有价值的一面,又用这些价值去寻找其他作家身上的闪光点和不足,但归根结蒂,他是在宣扬阅读的快乐,被好作品所打动的快乐。“被打动”并不是被动的,而是一种主动的自我发现。如果说《短篇小说家与作品》以坡为核心人物之一,那么爱默生是布鲁姆标榜正典阅读的最大靠山:爱默生所说的“读者的崇高”是他所有工作合法性的来源。我们要读他人的书,因为“他人的写作或言语中感动我们的东西,必是我们自己之内最古老的东西……我们自己之内的上帝。”
《短篇小说家与作品》 [美]哈罗德·布鲁姆 著 童燕萍 译 译林出版社 2016年5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