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不久前,因为天气多变、气温偏低的缘故,余光中到医院检查后决定住院静养,没想到疑似中风,肺部感染,故而转进加护病房。旅居在外的女儿们也从国外赶回,谢绝采访。12月14日,这位文坛的“璀璨五彩笔”过世,享年90岁,亲人与文坛好友十分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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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光中与夫人范我存
余光中第一次见范我存,是在姨妈家。当时的范我存,皮肤白皙、五官清丽,看上柔柔弱弱,一双眼睛含羞带怯,让人难以忘记。那一年,余光中17岁。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在此之前,就常听姨妈提起这位表兄,说“他书读得好,中英文俱佳,又有绘画天分”,于是便多瞄了几眼,余光中“理个平头,穿一件麻布制服,看起来有点严肃,又有点害羞”。那一年,范我存13岁。
相遇仓促,再加上两人都很害羞,所以并没有说上几句话。
不久,范我存便收到了表兄寄来的一份同仁刊物。不知是不是像每个陷入恋爱中的寻常男子,想给心爱的姑娘展示自己最出众的一面一般,那刊物里有余光中翻译的拜伦的作品。
可笑的是,余光中从未问过表妹的真名——收信人上写的竟是表妹的小名:范咪咪。
咪咪的眼睛是一对小鸟,
轻捷的拍着细长的睫毛,
一会儿飞远,一会儿飞进,
纤纤的翅膀扇个不停。
但他们最爱飞来我脸上,
默默地盘旋着下降,
在我的脸上久久的栖息,
不时扑一扑纤纤的柔羽。
直到我吻着了我的咪咪,
他们才会合拢飞倦的双翼,
不再去空中飞,飞,飞,
只静静,静静的睡在窝里。
——《咪咪的眼睛》,写于1954年秋
生在动荡的年代,那刚刚萌芽的爱情也险些随着这命运被冲散。因战乱而分开生活了七年后,余光中一家几经辗转,最后到了台湾。而范我存也在机缘巧合之下随姑妈来到了台湾。
当时学校进行健康检查,发现范我存的肺部有问题。她不得不辍学在家,年轻苍白的岁月,就在养病中寂寞度过。因为担心范我存被病魔击倒,余光中辗转找到范家,用诗文为她鼓劲儿,这使范我存忘却了痛苦,病也慢慢地好了起来。
当台大三年级的高材生,遇上了肺病休学的高中女生。这样“明目张胆”的举动很快就引起了双方父母的注意。
“她得过肺病,身体太过虚弱,余光中可是家中的独子。”“他就像个书呆子,如何能承担得起生活的重担?”
两家人都不同意他们交往。但是两个年轻人不顾家长的反对,很快发展成恋人。他们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除了谈音乐、绘画、文学,也常看电影,有时候会骑脚踏车到淡水河边、永和的竹林中去。余光中每次投稿,一定先让范我存欣赏。除了心灵契合,他们又有共同的生活经验:江南的童年,四川的少年,逃难的艰苦,经过战火的洗礼,那份共鸣就更加不一样。
诗人皆浪漫,余光中也不例外。当坠入爱河不能自拔时,他曾用一把小刀,在自己院子里的枫树干上,刻下“YLM”三个英文字首,Y代表余本人,L代表情爱,M是范我存。余光中还曾为范我存写下这样的诗句:
一朵瘦瘦的水仙,婀娜飘逸,羞赧而闪烁,苍白而疲弱,抵抗着令人早熟的肺病,梦想着文学与爱情,无依无助,孤注一掷地向我走来……
在范我存眼中,余光中才华横溢,内涵丰富,稳定,可靠,富同情心,她心中早已有了决定……
“那么多的表妹,走过柳堤(我只能娶其中的一朵)”。
如其所愿,28岁的余光中娶了表妹范我存。这时,他们来往已近六年了。他们一同走过了一个又一个春秋。伉俪情深,一如从前。
1964年厦门街故居门前,与珊珊、幼珊、佩珊
“她的优点很多,”余光中说,“最重要的是,在精神上我们能契合,而且她能充分和我的事业、我的朋友融成一片。我们不但有共同的兴趣、嗜好,又有共同的朋友,婚姻怎么会不稳固呢?”“结婚后,他百分之百相信我、依赖我,虽然他不是常会说甜言蜜语体贴的丈夫,但是他以行动来表示对我和孩子的爱。”
余光中夫妇,1976年于香港
有一次,在南京大学做讲座。这次讲座很有意思,余光中要和学子们谈谈爱情。“爱情不是年轻人的专利,一位老诗人也可以谈一谈吧。”
他是诗人,谈爱情,自是少不了谈情诗。“杜甫一辈子只写了一两首诗给太太。真是扫兴啊!”他说,“我就不一样了,我写给太太的就多多了。我比杜甫浪漫多了吧!”
彼时,台下有许多听众,范我存也在其中。
作家慕容莲生曾在人物随笔《每朵莲都像你》中这样描写余光中和范我存的生活:
“闲的日子,他们一起旅行。一辆车,一张地图,两个人。范我存不会开车,但她天生方向感绝佳,那么,她负责看地图,余光中负责掌握汽车方向盘。一路好风光。”
2008年全家福,摄于赴挪威之游轮
一九二八年生于福建永春,因孺慕母乡常州,神游古典,亦自命江南人。又曾谓大陆是母亲,台湾是妻子,香港是情人,欧洲是外遇。一生从事诗、散文、评论、翻译,自称为写作的四度空间。被誉为当代中国散文八大家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