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有一种非常执着的精神,第一我要回家,第二我家里有孩子,可能是母性的力量让它费劲千辛万苦回来了。或者它也有语言,一路打听,高密东北乡怎么走,别的猫帮它传递信息,沿着铁路往东走。
后来我写过牛,牛也是有原型的。生产队买了一头黑牛,500块人民币,买来的时候膘肥体壮。当时一个生产队拿出500块人民币很不容易,买了牛之后我们很骄傲。但是这头牛买回来以后一下地,发现不是一个干活的牛,把牛锁头往肩上一放,它一下子仰倒在地,四腿抽搐,口吐白沫,任你鞭打脚踢,火烧大腿它都不起来。没有办法,把牛套一摘,它一下子就爬起来,自己就跑回家,后来把伤给它治好,迁到集上去了。集上的经纪人就偷偷笑,这个牛又回来了。
这头牛因为逃避农业生产劳动,每隔两三个月赶大集就换一个主人,经过一番试验又不行,也不能杀了。除了病死以外,杀牛是犯法,要被公安局抓走。我在写《生死疲劳》写到牛的时候就想起这头牛,这也是民间生活中一些艺术元素。
当时我们开玩笑说这头牛一定前世是反革命,对社会主义制度不满,所以不给人民公社干活。我在写小说的时候,主人公是地主,地主对人民公社怎么满意呢?所以地主转世变成了牛,坚决不给人民公社干活,当年的那些玩笑后来都用上了。
曹元勇:莫言老师瞬间恢复了讲故事人的本色,高密东北乡的民间故事层出不穷,永远都讲不完。刚才莫言老师讲的时候,我也在琢磨,虽然传统文学在民间存在的方式更鲜活,更能够对作家产生影响。但是这样的素材怎么在莫言的笔下变得富有现代意义?
陈思和:莫言的作品有一点非常有意思,他完全是一个民间作家,很多资源从民间来的。但是莫言对于这些素材的处理完全是经过现代人的思维和审美的方式,莫言一开始没有给人感觉到他是一个很土的作家,或者像高晓松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