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灯光是如此明亮,如此灿烂,我们的语言都非常华美。我也能够操持很华美的词语,其实有的时候真的非常羞耻,但我又愿意说,因为我觉得需要来说,因为你要珍惜你能够说话的时刻。就像我们刚才各位嘉宾都在讲的,你要珍惜你说话的时刻,你要珍惜你的语言。
而我的堂婶,她住在一座散发着发霉味道的老旧房屋里面。她的语言是粗糙的、俗气的,她说她的儿子要死了,她看见黑压压的蚊子落满了蚊帐,她说火车上人太多了,她不想活了,她每天紧紧的抱着她的小儿子,就像抱着一个珍宝,她非常害怕再次失去。
梁鸿在“我的青年时代——一代人的痛与爱”主题演讲中
4.我们的痛与爱被分出了层次、高低和优劣
所以这样说来,并不是一定要让我们每个人都要心怀内疚,连我们自己生活里面的愉悦、舒适都不能享有,不是这样的。每个人都有权利拥有自己的幸福,每个人都有权利去享受自己生活中的那种小确幸,这些都毫无问题。
我只是想说,我们要警惕这些小确幸,警惕我们所使用的日常词语,要在观念层面里面有所意识。因为我们的痛与爱被分出了层次,被分出了高低,被分出了优劣。
在我们的文化内部,生命本身并没有价值,你的价值的高低是被依附在你挣钱多少,你成功与否上的。当你对这个社会没有价值,或者价值比较低的时候,你就不被认真对待,你就不是那么重要的人。这是我们文化结构里面一个非常大的负面因子。
更进一步来说,为什么一个农民,一个收垃圾的,一个保洁阿姨,一个保安,他们不能够过有尊严的生活?因为这些劳动被认为价值不高,因为他们被分出了三六九等,并因此来管理他们。换句话说,他们的小确幸并非就是天然的,它是被包裹在整个社会运动的结构里面,随着这种社会运动的变动,随时都有被拿走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