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定斯基的作品《小世界V》，在这里面，你能看出世界的模样么？

抽象艺术，为什么会这样？

你看过《料理鼠王》么？

在《料理鼠王》里，小老鼠能把各种味道想象成灵动的色彩，当两种美味混合在一起时，一幅精彩的“画面”就完成了。

在艺术界，有一位画家也有着类似于电影中小老鼠的功力，他能把音符绘制想象成色彩和图案，然后绘制出来，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色彩是可以被听到的。

这位画家，就是瓦西里 · 康定斯基（Wassily Kandinsky，1866-1944）。

这些100多年前的“涂鸦”，凭什么值钱？

01 康定斯基......是谁？

20世界最伟大的画家之一、与毕加索、马蒂斯比肩的画家、抽象艺术的先驱之一......这些重量级的名号，并不影响大多数人对这位画家一无所知。

很好，那就让我们先抛开一切外在的东西，先来看看康定斯基都画了什么吧。

▲康定斯基的《作品7》

上面这幅画，是被誉为康定斯基绘画生涯顶峰的《作品7》，你觉得这幅顶级大作如何？画面上那些貌似随意、歪歪扭扭的涂鸦，会不会让你觉得，画家只是在纸上一通乱画，连5岁小孩都能模仿？

作为一名绘画界的大咖，康定斯基还是受过专业的美术教育的。1896年，30岁的康定斯基开始痴迷于民间艺术和印象派画家的作品，于是他放弃了莫斯科多尔帕特大学法学教员的身份，带着妻子前往慕尼黑开始学习艺术，所以他的画，应该不是乱画的。

▲印象派作品中，对康定斯基触动最大的是莫奈的《干草堆》，《干草堆》不是一幅画，而是一系列画，画的是一个场景在不同时刻的模样

那5岁小孩是否能画出这样的作品呢？恐怕真的不能。这就好比你知道PPT不饱和的配色很高级，但却很难自己凭空创造出一套配色一样。

康定斯基是一位色彩大师，他的配色，能够潜移默化地调动人的情绪。要想解释这背后的原因，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抽象绘画，有时候就是个谜。

▲康定斯基的《三角形中的杂色》，色彩和构图看起非常舒适

好了，我们现在已经知道，这幅作品既不是乱画，还饱含技巧，但归根到底，我们很难认为《作品7》......好看。这些经过了精心设计的“涂鸦”，凭什么饱受追捧？为什么值钱呢？

02 这是大师作品？凭什么？

要理解康定斯基，先要了解那个时代。

1866年，康定斯基诞生在一个俄国的富裕家庭，那是一个人才辈出的年代，我们所熟知的几位近代大师，像莫奈、塞尚、梵高、高更等等，都生活在这个时期。

▲康定斯基的肖像照片，这个人虽然画风清奇，但行为上却有保守的一面，比如他在作画时也要身着正装。图/Wikipedia

上面提到的莫奈这几个人，都被称为印象派画家。我们现在看他们的作品，会感觉相当的自信和舒服，因为你可以辨别出其中的美。但对于当时的主流艺术家来说，印象派的作品是无法理喻的存在。

印象派画家把镜头对准了普通人和他们的生活，而不是王公贵族和宏大叙事，这就好比斯皮尔伯格不去拍电影，而是接了婚纱摄影的活计一样。

▲印象派的鼻祖马奈的名作《阳台》，画中的人不是王公贵族，也不是商业巨贾

在学院派追求构图、追求细节的时候，印象派的画家却画出了一幅幅模糊的画面，媒体对于大名鼎鼎的《日出·印象》当时是这么评价的：“没成形的墙纸也比这成熟得多......一幅草稿......这是多么容易的技巧。”

▲莫奈的名作，《日出·印象》

没错，当时人们看待印象派作品的态度，和今天许多人对康定斯基以及现代艺术的看法几乎是一样的。

印象派的诞生，有它的历史原因。19世纪30年代，摄影技术诞生了，在随后的几十年里，摄影师纳达尔用相机创造了出了堪比艺术品的肖像。相片可以还原最真实的场景，“勾勒”出最清晰的细节，相比起来，画家笔下的作品，总不能比摄影作品更真实吧？

▲很多大画家都有名为《自画像》的名作，但莫奈这些人没有，因为他们都去照相了，这张莫奈的照片就是摄影师纳达尔拍摄的。图/Wikipedia

于是，莫奈他们选择了用朦胧的画面和丰富的色彩去表达情绪，而不是一味地追求真实，此时，颜料生产科学的突飞猛进正好为这些画家们提供了充足的弹药，让他们得以充分地去挖掘色彩的科学。

说色彩是一门科学一点没错，比如当时有个叫修拉的人，创造出了神奇的“点彩派”，他的作品近看都是一个个不同的色点，但远观时，这些色点在观众的眼中都融合成为画家想要的色彩，展现出一种独特的和谐之美。

▲修拉的点彩艺术

说了这么多，终于绕回到了今天的主角——康定斯基身上。康定斯基在30岁时第一次看到了印象派的作品，就像这个派别的名字一样，这些作品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康定斯基先是从色彩开始尝试，1903年的时候，他在小城穆尔瑙写生,德国南部的美丽风景激发了康定斯基的灵感，为什么树干必须是棕色的呢？它可以是粉色的、橘色的，树叶为什么必须是绿色的呢？它也可以是紫色的啊，他的色彩实验，由此开始。

▲康定斯基的作品《慕尼黑的房子》，色彩艳丽

随着时间的推移，康定斯基开始从色彩实体向色彩形体转变，在这一阶段的画面中，线条和形状占了上风，色彩的边界变得模糊、随意，我们虽然还能认出建筑或山峰，但这些客观对象都变得不再确切。

▲康定斯基的作品《秋景》，从写实到写意的变化，你能看出来么？

1911年，在聆听了一场勋伯格的音乐演出后，康定斯基在写给这位作曲家的信中激动地说：“您作品中个体生命力的声音，这正是我通过绘画寻找的东西”。在音乐界，勋伯格首创了无调性音乐，他将变化音和声发挥尽致，音调结构却无从捉摸，说白了，就是不重形式，只重感觉，而这，正是康定斯基所苦苦寻觅的效果。

也正是在这一年，作品《带圆圈的画》诞生了，这可能是康定斯基第一幅“抽象画”，甚至是世界上第一幅抽象画，因为他在画的背面写下了“第一幅非客观绘画”的字样，也就是说，绘画对象不是客观存在的物体。（长久以来，人们一直认为康定斯基创作于1910年的作品《无题》才是世界上第一幅抽象画，但那幅画很可能是1913年《作品7》的草稿）

▲康定斯基的作品《带圆圈的画》，这是......机器猫？

康定斯基曾接受过正规的音乐教育，9岁的他就能演奏小提琴，这让他对于音乐有着天然的敏感，音符在他的笔下跃然于纸上，这是可以看到的声音。

▲康定斯基的作品《灰色的》

当然，康定斯基的风格并未止步于此：在画出音符之后，他的作品从“混乱的音符”逐渐走向“和谐、平衡的几何形状”。艺术评论家们为这些画做出了很多解释，如三角形象征着紧张等等，但欣赏这些画其实无需别人的解释，当你在欣赏这些画的时候，就仿佛是在凝视自己神秘的梦境一般，时而平静，时而恐惧。

▲康定斯基的作品《发光的椭圆》，看上去就像梦境中的世界，又有点像......《魔方大厦》里的世界？

03 康定斯基的艺术，与我何瓜？

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康定斯基因此返回了俄国，十月革命后，他与另外一位抽象美术师——马列维奇曾共同工作过一段时间。

▲马列维奇的照片。图/Wikipedia

马列维奇的作品，可以说是在康定斯基的基础上“又进了一步”，歪歪扭扭的形状和线条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单纯的正方形和直线，就比如这幅《黑色正方形》，他认为观众一旦逃脱了理性的樊篱，潜意识就能“看到”艺术家在这个小小的正方形里展示出的宇宙万物。

▲马列维奇的作品《黑色正方形》

从一定程度上来说，康定斯基和马列维奇开了一个危险的头：他们把艺术家变成了神秘的巫师，艺术成为了由艺术家制定规则的智力游戏，拿着画笔或凿子的一方，将严峻的考验丢给了深感莫名其妙的观众，有时，观众们就像是皇帝的新衣故事中的看客，被迫相信着“并不存在”的事物。

▲ 画家巴特尼·纽曼的作品，只是画线，这位画家的画作就能卖到数千万美元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康定斯基作为艺术家的创造性又确确实实影响了我们的生活。

1922年，康定斯基又接受了来自于德国魏玛的包豪斯学校的邀请，于是他再次回到德国，去教授色彩的学问。

▲包豪斯的海报，是不是有点康定斯基的感觉？

包豪斯学校是现代艺术的发源地，这里聚集了包括艺术家、陶艺家、设计师、舞者在内的各路大神，他们互相交流、创新，1928年，至今依然流行的平板家具在这里诞生，现在家里的简约装修风格，就来源于此。

▲包豪斯学院设计出来的台灯，看着是不是很眼熟？

至于那个马列维奇，他的影响似乎更为深刻。无边界游泳池、图形化的品牌LOGO、简约的工业设计，这些“看起来很酷、很高级”的东西，都有着共同的蓝本，那就是马列维奇的几何抽象艺术——在简约的背后，是智慧、深思和无尽的遐想。

▲话说阿迪达斯的LOGO，不正是黑正方形的变形么？

当然，创造性讲究的就是“第一个”，模仿者是没有价值的，就算是5岁的小孩画出了康定斯基的效果，就算你我都会画正方形，那也不值百万美金。同时，创造的工作需要得到世人或后世的认可，二战前，康定斯基的作品在巴黎一样卖不出去，但现在这些画都价值连城。

▲1933年，德国纳粹上台，康定斯基逃到了法国巴黎，这是他在巴黎期间绘制的《轻》，这种画被称为“生物形态”，其中可以看到细胞形态的影子。

从波留克列特斯（古希腊雕塑家）到米开朗琪罗，从莫奈到康定斯基，再到后来许许多多的现代艺术家们，一直都在用他们的方式回答着一个问题：到底何为艺术？

对于许多人来说，艺术是对人像和人脸的刻画，是对大自然丰饶的歌颂，是对神圣和世俗的展示，但对于另一部分人，比如康定斯基和马列维奇来说，艺术回归到了它的本质：那就是线条、形状和色彩。

▲左侧是安格尔的《王座上的拿破仑一世》，右侧是康定斯基的《粉红色的甜蜜》，看久了，反而觉得右侧的画更耐看，虽然不清楚它是什么意思。

在你的心目中，苹果的LOGO和法国皇室的徽章，谁又比谁更“高级”呢？

参考资料：

威尔·贡培兹：《现代艺术150年》

BBC：《文明》

纸上美术馆系列：《康定斯基：抽象艺术的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