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象造型,是心理物象的真实表达,而非视觉物象真实的再现。民间剪纸是观念符号式的图形叙事。
在陕西延川高凤莲的剪纸作品中,“虎”不再是视觉自然形态的虎,它的四腿伸向四方,以十字喻天、喻阳、喻宇宙;陕北胡凤莲大娘剪的大公鸡也非自然中的公鸡,而是身上带着象征男阳的“云勾子”(也叫“胜”)符号,表现生生不息的生命观念;“老鼠偷油”窗花剪纸是以瓶喻母体,以老鼠喻多子的生殖繁衍符号。其中剪的油罐口是向上的弧线,而罐底是水平直线,以罐喻天圆地方的宇宙母体;表现繁衍观念的喜娃娃时,肚子里就会有娃娃形象。
这种心象造型观念的语言更多依赖于心、手的记忆和民间思维方式的判断,反映出民间艺术非专业视觉艺术审美判断的造物特征。
阴阳对偶思维观念性语言
对称型剪纸《抓髻娃娃》
《易经》中记载着“一阴一阳之谓道”的对偶思维,说明了阴阳转化往来不息的哲学道理。这种思想渗透到中国历代的社会生活、文学艺术、医学、天文数术、兵家等方方面面,民间剪纸无疑也继承了这一古老的思维方式。
对偶与对称,在视觉文化上反映了东西方观察和理解事物的差异性。西方设计艺术中非常注重事物的对称性,讲究“均齐”;而对偶思维中包含的视觉对称因素,更深入地表达了阴阳互补共生的生命价值观和自然生命的基本构成模式。
无论是单剪还是折剪的纹样,以及阴剪或阳剪的手法,花草纹样都反映了对偶思维造型观念的基本特征。民间剪纸艺术家根据心悟,寻找构图与色彩组合中的阴阳、疏密、大小、强弱等微妙的节奏关系。
陕北剪纸中有大量代表阳性的动物形象,如鱼、老鼠、蝴蝶、鹰、鸡、狮子、龙等,代表阴性的动植物有兔子、牡丹、莲花、瓜、葡萄、葫芦、瓶和盆等。这些被赋予阴阳属性的动植物按传统程式搭配组合,即构成了阴阳相戏、化生万物的新的对偶观念符号,表达出民间对生命繁衍的祈愿。
复合造型的观念性语言
陕西安塞剪纸《牛耕图》
复合造型观念,是把几种花草、动物或人组合为一个新的纹样,以突出所表达的民俗象征主题。复合造型的手法,也是古代岩画、彩陶、玉器、青铜器、汉画石等图像造型中常用的手法。但复合造型并不是将纹样简单拼凑,而是一种程式语言和叙事原则。
黄河流域乡村的“鱼莲”纹样,在造型时会把鱼的尾巴剪成莲花,使纹样更富有想象的空间和构图的完整性。“石榴坐牡丹”,剪出的纹样花中有花、果中有果。再如“五子十成”剪纸,用5个儿童的头复合10个身子,借用形式语言组合成不同动作的10个儿童形象。苗族剪纸中的鱼头龙、鸟头龙纹样,也是典型的复合型造型,反映出原始时代人神杂糅的思维特征。
“程式”与“即兴”的艺术语言
《鱼戏莲》。陕西地区有民间谚语:鱼儿戏莲花,两口有缘法。这里“莲”取“连”的谐音,是连续不断、生生不息的意思,类似的还有连(莲)年有余、连(莲)生贵子等。
剪纸已经成为这些民间手艺人的生活乐趣和信仰。姚雨林说:“我会一直剪下去。不是有人催我要干,也不是责任让我必须干,而是发自内心的热爱让我坚持下来。如果没有这份真心,我已经放弃无数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