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茶学家许次纾在其著作《茶疏》中就提到龙窑烧制紫砂壶极为不易:“随手造作,颇为精工,顾烧时必须为力极足,方可出窑。然火候少过,壶又多碎坏者,以是益加贵重。火力不到者,如以生砂注水,土气满鼻,不中用也。”用龙窑烧制紫砂壶,先要把壶坯套在掇罐里,再把掇罐叠起来放进窑中,烧一窑大约要填进2万多件壶,用茅草为燃料,费时30多个小时,现在根本不可能一次有这么大的烧制数量。龙窑失去了它的实用性,却具有历史保存价值,徐秀棠从2006年开始动工,断续一年多才落成。这座龙窑按照考古发掘的原比例打制,加上窑房全长32米,部分砖料从被拆除的废弃龙窑中捡回,由老师傅以全手工“圈拱”,基本复原了龙窑的传统面目。在徐秀棠心里,龙窑形制本身就是紫砂传统手工技艺传承的组成部分,不应该被湮灭。
宜兴紫砂器是我国传统工艺中最早有个人名款的一类,这使此技艺的承袭脉络更清晰可辨。据学者考证,紫砂壶形成落名款的约定,原因之一是它在明代兴起时,江南市民文化正走入繁茂,崇尚名器名工成一时风气。景德镇陶瓷名冠天下,后人能从记载中查到某个名窑,存留的名器上却难找到工匠名姓,因为景德镇陶瓷制作形成了分工合作的流水线形式,史载在明代就有了二十几道分工,多数工匠终生只精于其中一道工序,合作完成的成品再完美也无法称为个人作品。紫砂壶却是个人独立完成的工艺,从打泥条到围身筒,到最后烧制完成,完整体现了制作者自己的技艺和风格趣味。
手工高贵,是因为它产生的作品个性不可能百分百复制。就说紫砂壶手,拿起一块泥团,他的心情、身体状况以及拍打成型过程中每一次的手随心动,都决定了最后完成的壶是这一个,而不是那一个。徐立记得刚学制壶不久,他在上海一位私人藏家那里见到一把“大亨壶”,为清嘉庆、道光间制壶大匠邵大亨的大掇只壶,造型简单,却有无穷张力,气度极大,“只有一个词语可以形容我当时的心情:感动。尽管隔着玻璃柜门,我还是被强烈震撼了,竟然有下跪膜拜的冲动”。徐立由此成了传统全手工技法的坚定追随者,他说,宜兴很多店家现在都打出了“全手工壶”的牌子,想卖个好价钱。其实除了灌浆成型的壶,紫砂壶都可以说是手工制作,但这个概念和“全手工壶”完全不是一回事。“全手工壶”的真正内涵必须是用“传统全手工成型技法”,即沿用明代传承下来的木转盘拍打、镶接成型技法,制作过程中使用传统的竹木质、牛角、铜、铁等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