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谷孙先生在应急灯下翻译的作品
谷孙超凡脱俗,远离市井的喧嚣,与世间名利绝缘,躲在“神仙洞”里,“磨”他的词典,做他的学问;但他又是凡人,很通人情的凡人。他对师长,感恩不尽;对朋友,很重情义;对学生,爱护有加。所以我说谷孙是亦“仙”亦“凡”的人。
我怎么也想不到,我的老友谷孙,好端端一个伟岸的男子,说没就没了。一个多月前的6月8日,我去信谷孙,谈了我来美探亲的情况,告诉他我7月1日返沪。次日,他即复信说:
源深兄:
静见自然好,真乃羲皇人也!海上钓耕,如此丰收,更令人羡。弟除寻章摘句,乏善可陈,内子回沪省亲,同去太湖休息几日,算是调剂了。看彼岸两党候选人喷吐矛戟相向,再读David Crystal今年新书The Gift of the Gab,也算一乐!
因服用抗凝药过久,牙龈出血难止,故日内要去九院治牙。既要防clotting(凝血——笔者注),又要当心hemorrhage(出血——笔者注),两难之中求夹缝而已。
祝回程顺风顺水,一路平安。七月复来煲电话粥。
谷孙
7月1日晚,我按时抵沪,次日,尊嘱一起“煲电话粥”。电话里,他声音宏亮,中气十足,我很高兴,夸他状态不错。“粥”煲了好久,他说:“很开心。”临了,两人互嘱珍重。哪知道,忽然传来消息,23日他脑中风住院,来势很凶,已陷入昏迷,在和clotting与hemorrhage搏击中不幸倒下。我赶往医院,握住他的手,能感受到他的体温,但无论怎么叫他,都没有回应,依然闭着双眼,我忍不住落下泪来。不几日,他走了,那么匆匆,来不及留下任何话。6月9日的来函,竟是他给我的最后一封信;7月2日的谈话,竟成了最后的告别,心里真有说不出的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