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孙诚以待人,很有亲和力。每逢他的博士生答辩,得知导师中有喜酒者,他必带珍藏多年的茅台或五粮液,让大家品尝,一来增进友情,二来活跃饭桌上的气氛。即使后来他健康欠佳,医生严令禁酒时,也依然如此,不过只看着别人喝了。喝剩下来的酒,他会小心封好瓶口,放进原先带来的袋子,让餐桌上的“酒仙”带走。还说:“好酒,浪费掉可惜。”这举动虽小,话也平淡,但在场的人无不感受到内中透出的温暖。
他很关爱自己的学生,总是像母鸡护小鸡那样护着他们,常听人说他资助困难学生,出手大方,多年来,受助的人不少。学生也很爱戴他,常去他家看望,有的还每天陪他散步、谈天;有的不时去电话问安。某日他人宴客,他突然想起自己的某个爱徒,希望他也能来参加,便直率地征询对方意见:“加个座,行吗?”师生情同父子,这么说并不过分。
他确实有与世无争的“仙风道骨”,但也并不像旁人可能会想象的那样一本正经,傲然独立,不好交往。其实他很爱开玩笑,很俏皮,喜欢逗人玩,用上海话说,是“寻开心”。有一回,他举办了一个名叫“白菜与国王”的学术活动,邀请了冯亦代、董鼎山、董乐山、夏仲翼和我到场。活动结束去就餐的路上,严肃的气氛尚未消散,他突然一本正经地把我拉到旁边,凑近我耳朵,我还以为有什么要紧事告诉我。不料他悄声对我说:“嗨,你知道吗,学生说,你样子很像某某中央领导,他们坐在下面,看得真切,也许真像。”接着又不忘加了一句:“不过,你我都明白,像又如何?”随之,两人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他喜欢给人起外号,还起得很有含金量。他有个叫谈峥的学生,他麾下博士毕业,很是多才,平日常有剧本、小说、散文面世,取笔名谈瀛洲,于是谷孙就叫他“海客”,常常“海客”这样,“海客”那样,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真叫“海客”。这“雅号”取自李白诗句“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梦游天姥吟留别》),用在文墨功夫不浅的人身上,还真是既雅又传神。他的幽默、风趣和机智,也融进了词典编写。他有意把上海话“阿胡乱”、“阿猫阿狗”、“阿屈死”、“搞七念三”等收进去(其他方言收录,也见类似现象)。一方面方言是词典收录的对象;但另一方面,从这些词的特殊含义,不难看出编者的幽默与俏皮,同时也赋予了这部词典以灵性。读着这些条目,你禁不住会笑出声来。这种效果,其他同类词典,很难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