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怀臻认为,乡绅文明不是农耕文明里的伊甸园和理想国,它充满了附着在土地上的权谋和恩怨情仇,那也是一个丛林世界的象征。因为真实记录了世道人心,《白鹿原》所描绘的中原文明的人格图谱,才具有了超越时代的力量。重要的是,在陕西人艺所使用的、由剧作家孟冰创作的《白鹿原》剧本中,这两组重要的关系都没有被丢弃,这才有了今天这一次荡气回肠的改编。
陈忠实笔下的白鹿原是一幅“五彩斑斓”的乡村画卷,是“濨水河畔飘飘扬扬的柳絮,原坡上绿莹莹的麦苗”,是农民烟枪里“黄亮绵软的烟丝”,是朱先生在“红红的日头下穿泥屐打过麦场”的奇妙场景。而陕西人艺的《白鹿原》是属于夜幕的黑,它排除了一切有可能对“高度浓缩”产生干扰的颜色,无边的暗色滋养又包裹着不可说的欲望、不堪、恩怨、私情,如暴风雨前一般的平静,等待着激变的爆发。它只留下了黑色、灰色和蓝色的混杂,以及一个不安分的、带有神秘主义的“白色”。
故事巧妙地以白嘉轩“巧取风水地”开篇,首先带来白鹿的吉兆。那是雪白的神鹿是对土地神灵化的象征,是一个代表唯美主义的神秘的意象。民间乡野中的神秘“力量”更使得上半场的高潮部分产生一种摄人心魄的魅力:鹿三在田小娥死后被附身,田小娥被镇压的骨灰化成莹莹蝴蝶,再伴上一声“渭水波浪的涛声”一般的华阴老腔,灯已经暗灭,但观众的心灵还久久不能从遥远的关中往事回到现实……
忘记明星,方言版话剧让观众看到真正的生活
10年前,北京人艺创排的《白鹿原》使用的也是孟冰的剧本。今天,两版《白鹿原》难免被拿来互相比较,经过十载沉淀,修改后的剧本没有了过去的张扬与狂烈,而是多了几分冷静与浓郁。这一次,他摒弃了一切“外来者”视角中的白鹿原。比如对老腔的重新处理足可见他对艺术表达的成熟理解。这个印刻着关中肤色的传统民间艺术,在陈忠实的心里是“骤雨拍击无边秋禾的啸响”,它在《白鹿原》过去的舞台上,属于外边人看里边人的新鲜,就像是把老腔艺人请上舞台,十足的风情化但也成了猎奇的东西。今天,陕西人艺版呈现老腔不是单单作一声吼,经过重新设计后,老腔成了整部话剧中重要组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