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确丧”恰恰是在“丧”之中寻找一点意义的挣扎。“丧”是“小确丧”,这种挣扎也是“小挣扎”——是自嘲与吐槽,是反讽与幽默。在《马男波杰克》中,花生酱先生有一段名言:“宇宙就是一场残酷而冷漠的虚空。幸福的关键并不在于寻找意义,而是让自己忙于无关痛痒的废话。”所谓“幸福的关键”在于炮制出一堆“无关痛痒的废话”,正是通过言语的机巧来调适无力改变却又不得不忍受的生活。狂喜和悲愤,都是人所面对的对象超出了人的承受能力之时所激起的反应,但幽默却是一种冷静的、审视的态度,显示出的是人的理性面对对象时的可控制能力,是对于自我智力优越性的彰显。在这个意义上,“小确幸”和“小确丧”并无差别。如果说,“小确幸”是面对不可测的现代生活围起一块自留地以求“岁月静好”,那么,“小确丧”则是在这块自留地的篱笆被时代的狂风吹得摇晃之时,依然要声称:我可以把握这一切。
动漫《马男波杰克》剧照
割裂于“社会”的“部落”文化
“丧文化”中还存在着另一种有关“多数”与“少数”的悖论。当代文化中流行的“丧”并非背离人群,不是像萨特在《恶心》中描述的、个体在面对外部世界时感到的存在主义孤独。正相反,“小确丧”恰恰以一系列的小团体为载体。六格漫画“我们是谁”虽表达了一种“丧”的情绪,但一切提问都不是以“我”而是以“我们”作为主语;豆瓣被视为“丧”的集中地,一些用户把豆瓣的口号“我们的精神角落”改成了“我们的精神病角落”,这里的形容词依然是“我们”;连被视为“丧”得最彻底的“神曲”《感觉身体被掏空》,也是一首合唱歌曲——只要仔细想想“合唱”已经在多少年前就退出了中国的流行舞台,就会发现这一现象并不寻常。“丧文化”的主要载体是段子,段子需要卖弄各种“梗”,而“梗”只有小圈子内才能共享,更需要有人“抛梗”有人“接梗”。“丧”恰恰不是游离于人群之外,甚至可以说,正是因为处在一个小团体中,彼此斗嘴、互相打趣,人们才越来越“丧”,并且“丧”得越来越起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