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集子编的时候有一篇最后舍掉了,写的是乡村命案。但我后来还是拿掉了,因为调子不一样,这个文章关心的是人性的复杂,不是人的生存。所以这个集子还是希望它有一个清晰的风格,长远的关注,而不是一个记者生涯的总结,所以和一般的特稿集子不一样。
澎湃新闻:你也写小说,那你怎么决定把哪些人物写成小说,哪些写成非虚构作品?
袁凌:这个集子里的人物,真正变成小说的是《血煤上的青苔》里的那个矿工,我写了一个中篇叫《世界》,收在我的小说集《我们的命是这么土》里。为什么唯独他会写成一个小说?因为我有一个看法,小说这个东西不是完全想象啊虚构出来的,我觉得小说比特稿更真实,但现在的小说不是那样的。现在的小说,是我有10%的材料,然后从其它地方搬来90%的技法啊套路啊粘贴复制,搞成了一篇小说,但我的想法不是这样。我认为写小说需要有比写非虚构更多的积累。那为什么我把这个矿工写成小说,因为我认识他很多很多年,一步步看他走过来。他在矿难中失去了双眼,我写他怎样一步步重建他的生活,他的生活环境里的一草一木的细节我都很熟悉,所以我可以写成一个小说。那《北京局外人》这篇我为什么没写小说,因为我跟他们只有几个月的交往,不足以让我写出一个小说。
我写的小说是什么样的,每一篇小说的人物都是我认识很多很多年的。我的想法是,在我们对他相对比较熟悉的情况下,可以写一个特稿,特稿嘛,你搞个一周就够了,或者更长一点,几个月很了不起了。但是你想写一个小说,你得认识更久。这样的话,你才不会我只有六七十分的材料,我写一百分。我是有一百分的材料,我只写六七十分。像有个小说家,前面部分写他厂里的经验,我看着觉得很激动,简直是大作,后面就可以扯啦,明显飘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