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忽然有一种感觉,其实童年的那个世界是很难闭合的,或者说很难抛在身后。它一直经营着、运转着,这种经营与运转,就是让我们随时可以回去,有个属于我们的永远栖身之地。而回去,就是为了重新看待很多童年的事情,或者说可以去那些童年的现场采撷或者收集到当时很多不能够被理解的一些记忆。所以在那个冬天,一直留在童年那个世界的男主人公,来到我的小说里面,并且变得越来越重要,后来他在小说里承担着一半的叙述责任。那个冬天我找到的其实是这个小说的形式和结构,其实我要回到父辈,或者说回到历史中去,首先要回到童年现场,因为我的童年和我父亲的童年是连接着的。在童年的时候,其实是我们和父母接触最多的时间,也是我们被他们塑造的时间,而他们在他们童年中已经被塑造,是已经形成的、完成了的人。
我不知道桑布拉先生会不会有这样的感觉,要进入更远的历史,我们的童年确实是个非常好的入口。如果这是巧合的话,那世界上可能有一半以上的作家都是商量好的,因为其实很多很多作家在选择写历史、写父辈的时候,都选择了童年的视角,包括君特·格拉斯等等很多很多人。
桑布拉:我觉得你刚才的讲述,表述非常美,我心中常常有一些东西是我无法解码的,比如有人说质疑我们能不能讲述父辈的历史,当时我们还小,我们没有在场,但是我们有我们的经历,是独立于历史之外。我们在这些故事中通常是以一种无关的人物形象出现,仿佛在那些事情发生的时候,我们是在很安全的港湾。关于过去,没有最终的版本,而这本书主人公是一个30岁的人,那个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他与他父辈分开,出去闯荡世界,他回到童年是为了修补一些明知无法修复的东西。当他寻找童年的时候,他是在自发地寻找,他以一种父辈的眼光、身份去寻找这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