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开来是如此简单,和人和爱奴人却认为彼此的举动是不可思议的谜。尽管实际发生的,就只有“鹤飞来了”这一件事而已。小说里那海上的骷髅、把丈夫杀死四次的女人,种种的景象,说开来也不过如此。
在京极看来,所谓妖魔,就是掩盖了所来之路的人心。是人心的叠加映射引起了事件,而事件又相互激发,此起彼伏,因蔓不断。当事者一叶障目,迷失在表相中看不到全貌,事件就变成了“怪谈”。而侦探、警察和咒术师,只要找到这个所来之路就好了。
这就是“驱魔”的真正意义,它解释了为什么京极的“妖怪”能够如此完美地与推理小说结合在一起:在现代,“推理”原本就是一种祛魅的工作。以惊悚的谜题把读者高高抛起,再以“合理”的解答让他们稳稳落地。这类文学作品在十九世纪中期出现,正是世界迎接“科学”,与“宗教时代”告别的一个标志。
如今,这种以“谜题 答案”为基本公式的小说早已穷尽了“脑洞”,不能不在故事类型的意义上依赖横向联合,于是出现了历史 推理,日常 推理,穿越 推理,言情 推理……京极的“妖怪 推理”也不过是“之一”。
然而比起福尔摩斯,“京极堂主”和那些奇怪侦探、驱魔师的“加分点”是:他们不仅善于戳破假象,还善于制造假象。这一类作品的代表,就是京极以江户日本为背景的《巷说百物语》系列。特别是新近的《西巷说百物语》,堪称京极短篇集中的“塔尖”之作。一伙奇职怪业的人物聚在一起,成立“损料屋”,接受各种委托,以花言巧语和逼真的变装术在当事人面前演出乱真好戏,直到他们从中认出自己的执念,或者重新活过,或者被真相击溃。“损料屋”的骗术,是用来揭发人最擅长、也最容易引发悲剧的两个习惯:遗忘和自我欺骗。听听他们的豪言:我的舞台,就是这大千浮世;我的观众,就是芸芸众生!要骗就骗个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