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童:说到乡土,还有一个热门词汇叫“乡愁”,所谓的乡愁这个词一定是存在于人们的情感生活当中的,事实上我扪心自问,这个词从美学意义来说,它带来的全是美好的吗?“乡愁”在这个时代是一个受到考验的词,它的美学意义、它的美学色彩是不是像余光中先生说的?余光中式的乡愁就是余光中的乡愁,它可能不代表今天一大批在城市里打工的民工,也不代表很多在路上、奔走在异乡打拼的人,你跟他们提乡愁,觉得太虚假,所以这个词有时候分量很轻,有时候分量很重,看如何表达。
小说中的女性形象为什么有些畸形?
苏童:我从1989年开始写《妻妾成群》,从此之后我没想到与女性纠缠了这么多年,对我来说当时我要写一部与女主人公有关的故事。我是一个这样的人,写作一段时间会思考,自己梳理自己的写作,看它的意义何在,如果它有意义,我会继续干下去,当我怀疑写作意义时,我会梳理清楚,恰恰写《妻妾成群》时,是完成了一段梳理,我想做一次改变,以后开始讲故事,恰好选择的是一夫多妻的传统中国式故事,我想做这个尝试。没想到反应那么大,我收到了来自全国各地莫名其妙的信件,他们说你的故事打动了我,我当时的感觉是“真的吗?”因为那是我的一次写作实践,所以我从来不觉得自己天生对女性心理是了解的,我也从来不认为我塑造的这个女性形象是人类的普遍形象,只是我要写这四个女人在男权社会里面所谓的自尊自爱,被压迫得支离破碎,只能互相斗,除了大太太是很虚伪的,我的笔墨很少,颂莲一步一步在变,但最后她疯了。从这个意义上我并不认为她代表着我对身边女性的看法,她肯定不代表我对我母亲、太太、我女儿的看法,但是她代表我在小说故事当中那个女性是什么样的,如果她天生是那个样子,我并不认为我要让她好一点,如果好一点,就假一点,我情愿更真实一点,我有时候会冒犯女人,有的人很欣赏,说你真了解女人,我只能说“不敢”,但也有人问我,苏童你怎么可以这样看我们女人呢?我说我没有这样看女人,这是在小说当中写了这样一个女人,这是两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