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由衷珍惜的伊甸园,活动着早熟的男女儿童,认真地玩着成人的摹仿游戏,不是吗?只有认真地游戏,才有真快乐,这就是太虚幻境牌坊两边所写:“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而她自己,却是不得不服从现实的规则,在她的小说里,罕见有“儿童乐园”,也罕见有“出尘之感”的男女(她笔下多是急煎煎要嫁人的女儿,是另一种“早熟”)、伊甸园里的少年风情,而是急于速成人生。
张爱玲在《太太万岁》题记中写道:“中国女人向来是一结婚立刻由少女变为中年人,跳掉了少妇这一阶段”,就像《金锁记》里的长安,人还没有长大,就已经有她寡母的举止——“揸开了两腿坐着,两只手按在胯间露出的凳子上,歪着头,下巴搁在心口上凄凄惨惨瞅住了对面的人说道:‘一家有一家的苦处呀,表嫂——一家有一家的苦处!’”是不是张爱玲认为现代人不配得伊甸园,也许是张爱玲的小说观,觉得小说这一种世俗的产物,不是为伊甸园所设?
那么《红楼梦》呢?显然不能当作小说看的,要是小说,也是小说的“梦魇”。然而,总归是喜欢《红楼梦》的人,而且有那样的世界观,终会有漏网的,我认为大约就是《心经》里的许小寒、《沉香屑•第二炉香》里的愫细——一个外国女子,还有《花凋》里的川嫦。当然,她们的处境都很尴尬,结局都是无果,另一种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