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刘心武铺开稿纸写《钟鼓楼》时,他却没那么写,意识流、时空交错、不用标点、“扑克牌”的写法被有意抛弃掉,野心深藏不露,只为寻找全新的路径。他用带着四川口音的普通话“描述”着当年的雄心,“这回,哥们儿来绝的!”
刘心武的确拥有优势,他是最早获得改革开放红利的作家之一,早在1979年就跨出了国门。尽管头一次去的国家是阿尔巴尼亚,但自助餐的阵势还是惊着了他。当刘心武学着别人的样子,端着盘子自取餐食时,甚至不知所措、笨手笨脚。不过,随着眼界的开阔,他成功从“自助餐”跨越到了“后现代”境界,心态也变得淡定。
在美国圣迭戈购物中心,金字塔狮身人面像、文艺复兴时期的建筑、巴洛克建筑、洛可可建筑、西班牙神圣家族教堂,甚至日本的浮世绘融汇一体,共同构成商场的景象,而刘心武这才得知,这是同一空间中不同时间的并置,这正是后现代在建筑上的体现。上世纪80年代在美国看过的一个画展,更加强了他的后现代的观念。“一件皮夹克挂在衣钩上,真实极了,观者甚至可以把夹克‘抓’下来。”他回忆道。
感受和体悟着最前沿的艺术潮流,刘心武的写作思路变得清晰起来——走后现代的路子,让人物逼真起来,脸上的每一条皱纹,每一个疙瘩,衣服上每一个纹路,都要还原。于是,他写长篇小说《钟鼓楼》,从早上写到晚上,写北京一个四合院一天的十二个小时,各个家庭各种人,大至悲欢离合、小到儿女情长,每一个人都像极了橘子瓣,把皮一合拢,又是一个完整的橘子。
《钟鼓楼》1985年获得了第二届茅盾文学奖,当时评委里有老学究对刘心武大加赞赏,当别人玩西方现代派的花活儿时,这位作家却老老实实写现实生活。时过境迁,刘心武将几十年前的心绪首次曝光,原来他当年完全是装傻,不跟评委细说,只怕说破了,老评委也许会生气。末了儿,他的眼睛里闪现出得意的光芒,“其实我不是完全老实,我在结构上不是很创新吗?”更重要的是,他采用中性写法,而这样的写作方式此后在国内文学界风靡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