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猪鱼蒜,逢着便吃。生老病死,时至即行。
看看这份洒脱,非几经风雨起落而不能。大蒜也被他从小小的配角擢升为主角,更是和鸡猪鱼等并列,可见裴文忠公爱蒜之深。
不喜欢大蒜的也有不少,李渔就从来不吃。不过要说恨之切切,却没人比得过彭孙贻。彭孙贻是明朝遗民,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但一生未仕。他曾做过《帝京十二咏》,其中有一首是专门骂大蒜的:
吮箸惊厕筹,残羹疑渤溲。
古人大便不用卫生纸,都是“棍刮,棍刮”,手里拿的,就是厕筹,“渤溲”是小便。彭老先生硬是把大蒜比作大小便,这得是什么怨什么恨,才能尖刻恶毒如此,也是醉了。
再查,原来彭老先生是浙江海盐人氏,裴文忠公则是山西人,看来这南北口味之大不同,自古有之,咱们也就见惯不怪吧。
现在却少见这种恨了,毕竟南方人也要吃蒜,即使不生吃,烧菜的配料也是要的。比如响油鳝糊,淋上滚油之前,一定要撒上一把蒜蓉,热油一爆,芳香扑鼻,这才算得上正宗。再有,茄子豆角这类清淡的素菜,也得要大蒜来提味。临出锅丢几瓣进去,翻炒一下,像被施了魔法,口感马上跃升好几个档次。
还有清炒苋菜,张爱玲说:
炒苋菜没蒜,简直不值一炒。
看来这写作和烹饪真是相通,爱玲阿姨不仅码字功夫了得,想必也是个爱烧饭的美食家——这大蒜的妙用,必得亲手试过,方能了然于心。
大蒜的妙处,有时确实像是魔法,能让普通的食材脱胎换骨,大放异彩。内蒙中南部临近山西大同一带,多吃炝葱,就饼拌面,都好。炝葱做起来很简单,就是一味大葱白,切得碎一点儿,趁热油下锅,翻炒到金黄色,淋上几勺生抽和一点儿老抽,炒匀出锅,香气四溢。
当然还能炝得更香些。我就有一个秘方,绝对有点石成金的奇效。临出锅前,只要撒上一把蒜末,翻两铲子你再闻,扑面就是一股异香,那才是真正殿堂级的香味。在大饼上厚厚地抹一层,卷起来咬一口,《中华小当家》里那种幸福到落泪的滋味,你就尝到了。
你说,还有比大蒜更厉害的魔法师吗?
那位看官说了,不就一颗大蒜头吗,瞧您都快把它夸成花儿了。是了,大蒜虽好,也有毛病,就是气味太重。好些人不喜欢它,主要也是这个原因。炒熟了再吃,虽不必担心口气问题,可大蒜最耀眼的那份光彩就都失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