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谷孙同学”,还有更深一层的意思,我们曾在一起相处数月进行专题研究。1958年大跃进年代,北京大学学生主编的《中国文学史》出版,对复旦大学有所震动,学校就组织学生进行学术研究。除了各系有专业研究的课题外,还要跨系组织学生对十八、十九世纪外国文学进行研究,成立了巴尔扎克、屠格涅夫、契诃夫、司汤达、罗曼·罗兰研究小组,陆谷孙、中文系一位姓姜的同学和我参加巴尔扎克研究小组。指导教师有外文系的任孟昭教师和张介眉教师。那时的口号是“破字当头,立在其中”,所谓研究就是批判。
为了配合批判,图书馆专门设了开架书库,放了许多书。各个研究组就在图书馆学习,我们随时可以去开架书库找书。我读了许多外国文学名著,就是在这个时候。孟昭老师还是昔日派头,她手指夹着香烟,在烟雾盘绕中给我们讲巴尔扎克,谷孙说我们是牛津式的读书。传言牛津大学的老师都是捧着烟斗给学生上课,故有牛津的学问都是从烟斗中喷出来的说法。读了一段时间的书,在孟昭老师的指导下,我们搞了一个批判巴尔扎克世界文学提纲。后来,她带着我们去上海作家协会向王道乾请教。道乾先生是研究法国文学的专家,对我们的提纲讲了一些意见,并告诉我们研究巴尔扎克世界观要读巴氏的《驴皮记》和《乡村医生》,这两书代表了他的哲学思想。《驴皮记》我们是读过的,但复旦图书馆里没有《乡村医生》,我们就到福州路上海旧书店去找,居然被我们找到了。在巴尔扎克的著作中,《乡村医生》是最难读的一本书。再后来就是贯彻中央精神,恢复正常教学秩序,学生还是要读书。这些跨系组织起来的文学研究小组宣布解散,我们也都想当好学生,就回到各自的系里念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