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钟声”相比,科尔班的这部《树荫的温柔:亘古人类激情之源》(苜蓿译,三联书店,2016年4月)在结构、行文方面则显得过于散漫,所论述的议题前后也时有重复,但是对感官感受的敏锐捕捉和情感的细腻把握则更为细致深入,其文思的喷涌与文笔的优美使该书有很好的阅读愉悦感。科尔班在“引言”中说:“这正是本书的主旨:追寻自古希腊罗马时期以来所有会‘看树’的那些人。”而关于“那些人”,他列出的主要名单有贺拉斯、维吉尔、阿里奥斯托、龙萨、于尔费、拉封丹、卢梭、歌德、诺瓦利斯、夏多布里昂、塞南古、莫里斯·德盖兰、维尔哈伦、普鲁斯特、弗朗西斯·蓬热、伊夫·伯纳富瓦。“当然,这里只列举了作家,我们还会在这次漫步中遇到画家。”从这份名单看,该书当然可以看作一部以“树”为中心的文艺美学史,或是以“树”为核心概念的文艺创作与欣赏论纲。作为历史学家的科尔班,无论如何抒情与散漫,总是带有历史叙事的视角。然而,他十分自觉地把这里的历史与诸如植物史、森林开发史、关于树的民间史以及具有政治和哲学意义的历史区分开来;他强调“这里只涉及个人激情的历史。众多世纪以来,这些人拥有话语权,能够表达激情,尤其是对于树的出现及存在所引发的惊愕”。特别重要的是,从这种对树的存在的惊愕感中,可以生发出非常朴素和深刻的诗意。古今诗人咏树,佳作无数,而令我至今最欣赏的是这一句:“I think that I shall never see / A poem lovely as a tree.”(我想我永不会看到,有一首诗会像树一样美。)这来自三十多年前我买的一部英文打字机所附的练习教材,没注明写作者是谁。诗与树,人工书写与天然生长,如何能够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