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质实而空灵的美丽转身
王维的出现,实现了中国诗歌由质实而空灵的美丽转身。我一直这么看,也这么说。就诗歌的发展轨迹看,诗是由质实到空灵的。王维一转身,诗歌又质实了,中唐诗又质实了起来。我之所以把大历时期说成是“后王维时期”,在某种意义上说,是因为此时期还是以王维的崇尚为崇尚,盛行的还是王维的诗风。王维强化了中国诗歌的形上性,以境为高,以逸为上,其诗也在意象与意境上表现出高度的成熟。意境真正意义上的诞生,是在盛唐,是在盛唐诗中。意境的诞生,在中国诗歌史乃至中国美学史上都有划时代的意义。罗宗强先生在《唐诗小史》中说:“盛唐诗人艺术上的一个重要成就,便是创造了兴象玲珑的诗的意境”。“王维山水田园诗在艺术上也达到了这一类诗前所未有的高度成就。他把抒情与写景融为一体,创造出玲珑淡泊、无迹可寻的意境来”“在意境中表现氛围和绘画美,实在是盛唐诗人意境创造的共同成就,不过王维达到极致,足可为典型罢了。”罗先生反复说的“兴象玲珑”“玲珑淡泊、无迹可寻”,就是严羽早就说过的盛唐诗的基本特质,也是对王维诗之“空灵”的界定。李从军在《唐代文学演变史》中也认为,在诗国清澹的世界里,王维是个集大成者,在王维的诗歌中存在着双重意境,也就是有两个意境。如果说,意境创造真是诗歌的最高境界,那么王维的地位则是至高无上的。笔者在《王维诗选》的前言中说:
在世界文明进程中,几乎所有的哲人都十分关切人类自我救赎的问题。王维诗中思考与表现得最多的就是关于人生的终极关怀。王维最喜欢描写自然山水的自然状态(不管什么题材的诗中都喜欢出现景物描写),最喜欢描写落日(介于光明与黑暗之间),最喜欢描写秋天(介于夏天的热烈与冬天的肃杀之间)。他正是通过这些描写来演示或验证佛义禅理,探索宇宙人生与世态人情,表现人类所特有的超越有限而追求无限以达到永恒的一种精神渴望,寻求人类精神生活的最高寄托以化解生存和死亡、有限和无限的尖锐对立的紧张状态。他诗中所讨论与反映的哲学命题包括:现象与本质,规律与超验,个别与一般,宏观与微观,瞬间与永恒,以及有无生灭,动静变常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