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人姓名用词比较少,人们的名字,来来去去就是扎西、卓玛这几个,张杨利用这个现实,布下了迷局。故事里有很多扎西,有很多塔贝,塔贝都有罪在身,都在试图赎罪,郭日杀掉了一个名叫塔贝的人,才发现他不是自家的仇人,但被杀的塔贝却在临死前认了罪。就这样,塔贝也是扎西,扎西也可能是塔贝,每个人都是复仇者,也有可能是被复仇的对象,每个人都有多重身份,在命运的故事线里,承担着多重功用。
而在故事的最后,所有人到达的那个掌纹地,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呢?佛可以有佛的解释,科学有科学的解释,写作者有写作者的解释,赎罪者有赎罪者的解释。意蕴无穷,迷境无穷。
对西藏来说,这是最好的馈赠。我们看到的那些西藏故事,都过于简单,都陈词滥调,撇清不了“游客凝视”的成分,“西藏”被粗暴地留在一个约定俗成的简单形象里,由着人们各取所需。而万玛才旦和张杨的电影,却让西藏和西藏人,有了细节,有了自觉,有了现实,也有了神话,更现代、更复杂。
至于画面的美,反而不那么重要了。当然,能看到画面的美,也是不错的。
看完这部电影,发现了这种道德,我想,我不会再用人们喜闻乐见的方式,去写我生活过的地方了,不管是新疆、甘肃,还是青海和宁夏。过去固然就不愿意这样写,未来就更不愿意这样写下去了。我希望人们在读到我写的西部时,在精神上觉得熟悉,而不是觉得甜美或者惊奇。这是我对我爱的地方,能做的最好的事。
文| 韩松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