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马克思在许多方面同洛克完全相反——洛克强调的是私有财产,马克思强调的是公共财产——但是,马克思同样将人看做是经济动物。因此,一旦财产被剥夺了,那么也意味着人权的剥夺。一旦没有财产了,也就意味着人进入动物状态,也就是赤裸生命的状态。
在这个意义上,如果说,被剥夺了政治权利的阿伦特笔下的难民,阿甘本笔下的犹太人是赤裸生命的话,我们同样也可以说,马克思笔下的无产阶级也是赤裸生命——资产阶级就通过各种方式的财产剥夺,制造了一大批无产阶级。
什么是无产阶级?马克思说,工人“雇佣劳动的平均价格是最低限度的工资,即工人为维持其工人的生活所必需的生活资料的数额。因此,雇佣工人靠自己的劳动所占有的东西,只够勉强维持他的生命的再生产。工人仅仅为增殖资本而活着,只有在统治阶级的利益需要他活着的时候才能活着。”(《共产党宣言》)也就是说,他仅仅是活着而已,仅仅是作为资产阶级的生产工具活着而已——在这个意义上,它活着,仅仅是作为动物而活着,而且是作为能够被利用的动物而活着,就是做牛做马地活着。他毫无人权。如果说仅仅是活着,那就是在zoē意义上的生命,就是动物一般的生命,就是赤裸生命,它没有自己的生命形式。
从洛克到马克思的这一传统,特别强调的是,人是经济的动物。人只有活在财产中才能有自己的超出动物一般的生活,就像亚里士多德传统所说的,人只有活在政治中才能超出动物一般的生活。被资产阶级剥夺财产的无产阶级就是赤裸生命——在今天的地球上还有无数的财产上的赤裸生命,哪怕他们没有被政治权利所排斥。
如果说,阿甘本那里,赤裸生命总是跟政治相关,总是反射了主权权力的话,而在马克思这里,赤裸生命则和经济相关,它反射的是经济权利。对马克思主义传统而言,他们可以质疑阿甘本的是,拥有公民权利并不意味着你不是赤裸生命:无数的在民族国家的框架内的享有政治法律保护的公民都可能是赤裸生命(大街上的乞丐不就是活生生的范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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