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当代的奇幻作品主要来自于新神话主义对当代社会的抗争。《指环王》作者托尔金与刘易斯都经历过第二次世界大战,战争的毁坏力让他们重新反思西方的现代科学技术和理性主义。托尔金认为“这是一个不但丧失了众神,而且丧失了灵魂的世界,随着我们的兴趣从内心世界转移向外部世界,我们关于自然的知识与早期的时代相比增加了一千倍,但我们对于内心世界的知识和经历却相应减 少了 。”他希望通过“架空世界”重构神话体系寻找失落的人文传统。类似的思考在当时的西方形成了一股文化思潮,力图从形形色色的文化他者那里重新寻找现代人的生存理想和精神归宿。因此,被基督教掩盖和被理性主义排斥的诸多“前现代”思想资源重新浮出水面,如民间神话传说、萨满巫术等等。无论是托尔金在《魔戒》中建构的中土世界,还是罗琳在《哈利·波特》中建构的魔法王国,都是对占据西方文化主流的理性科学社会与基督教文化的颠覆。这种颠覆并非以直接的批判为手段,而是以对其他文化世界的深情展示为手段,通过建构达到解构的目的。在这样的思想指导下,当代西方奇幻完成了比较完善的中心思想和自我体系建立。
而缺失了相关文化经历和目的指向的中国创作者,尽管在吸收了西方奇幻叙事成功经验的基础上推陈出新,迅速融入在全球蔚为大观的奇幻叙事潮流,但一旦进入了热钱盛行的流行文化行业,便立刻投入了消费主义的大潮中。大部分奇幻作品沦为了彻底的消费创作,奇幻文化所引以为豪的自由精神和不羁的想象反而更能随心所欲迎合商业需求,形成了一种自我消解。
在展现中国传统文化方面,本土奇幻简单地借鉴了西方玄幻的形式外壳,内里填充的是不成体系的杂乱文化符号。尽管具有中国古典文化意味的名字和概念频频粉墨登场,但不过是将神话传说和各个朝代的人物、古籍中的动植物和器物拼凑为毫无连贯性与内在联系的剪贴报。博大精深的中国传统文化不仅没有成为想象力的支撑与源泉,甚至还成为奇幻作品生搬硬套典故、牵强附会历史的源头:《诛仙》经常胡乱引用《道德经》、《易经》、《山海经》之类来解释妖魔道术。《凡人修真传》这样的修真小说和《盗墓笔记》这样的盗墓小说则要么沉溺于通过歪曲挪用佛道两家的文化符号编织的抓鬼斗僵尸情节,要么只是借用传统文化完成权力欲望的想象,非但未能建构前儒家时代中国文化传统的多样性,还对残存的儒道等文化进行了传播上的结构破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