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他并没有想到用“成都龙池坊”技艺,一是因为不了解,学术上还存在欠缺(目前的一些学术文献也未完全阐释清楚龙池坊的具体技艺),二是对中国画的认识还很粗浅。因为在木板上刻字易而刻画难,画面上的人物、兽鸟、草木、纹饰、山水、建筑等造型复杂,线条曲折转合,有些线条之间间隙极小,奏刀刻制时稍不留意线条即断而失却气韵。同时,越是精细的画面,对印刷所用的纸张和墨以及印刷工艺提出的要求就越高。
张应明白:作为这种不可名状的艰深技艺,其“艰深”在此刻的含义类似于苦修。由于原始的雕版技术早已被淘汰,复原此技术的难度可想而知,就连官方也无心在此项目上多费周章。因此来自民间的张应,半学半猜式的刻版实践就显得颇为传奇。他要忍受时间的枯燥折磨,不断地从头开始。当然,就连他想冲动地潇洒一刀也不允许——他必须忠诚地复刻那些美好的山水景物,而不要自作聪明的唐突一枪。
据《四川简史》记载,南宋绍兴年间眉山官刻《宋蜀刻七史》历经宋、元、明、清,都曾多次付印,保存了几乎七百年,成为世界上保存最久的雕版,直到清嘉庆年间江宁藩库起火,刻版始被烧毁。
张应看到“这些雕版和创造它们的工匠,穿越时代与个人的秘密通道,以各自的阅历来保存属于各自的时间厚度,在不同的坐标上互相辉映”这句话,深为感动,开始准备刻版的木材。
材质对刻工来说至关重要,行业内都用梨木(北方喜用枣木,南方则多用梨木),因为它密度高、不易烂、受力性好、强度大,木质紧密。他跑遍了成都的郊县,一次次往回拉木材,找厂子加工成合适的规格,投资了七八万,中间扔掉的残次木材不计其数。
刻弄到十几年的时候,资金不够了,眼看着完成山水、花鸟、仕女三个类别几十块雕版后,再无力继续,心急如焚的张应曾动过放弃的念头,后来幸好得到一位资深古版画爱好者的资助,才得以最终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