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诗歌,历来有“言志”“缘情”的两大主流方向。历史流转中,“缘情”一步步退出了中国诗歌的主流表达。将古今70种选本区分开来便会发现,如杜甫《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岑参《走马川奉送封大夫出征》、骆宾王《在狱咏蝉》、白居易《琵琶行》等都是近代以来特别推崇的作品,但古人的认识没有那么“崇高”。“最可爱的创作时期要数盛唐了。”陈尚君介绍说,李白是那个时代享受一切人生的代表。他的享乐人生,包括游山玩水、建立功名等各个方面,社会可以包容诗人们的锋芒与棱角,在那个阶段唐诗类型层出不穷、格外丰富,是为盛唐气象。
诗词文化是一个幽深的宝库,走得深了,自然而言会有些惊喜的发现。比方说,白居易其实有点过于世故,他创作的大量诗歌都是为了应酬,那些体面的文字好像在说“天气好好啊”这样的客套话。而孟浩然内心一点儿也不平和,仔细品味他的诗“挂席几千里,名山都未逢。泊舟浔阳郭,始见香炉峰。”他的心里面转角藏着峥嵘。“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这首诗,现代人大多解读为遇见春天的惊喜,但在宋版《孟浩然诗集》中,保留的原题却是《春晚绝句》,写的是暮春醒来惜花伤春的感受,只是现在的读者大多忽略了这一点。
一曲《东风破》,古风扑面
“老一辈学人作诗的能力出乎我的想象。”采访中,陈尚君翻开手边的陈寅恪《寒柳堂集》,其中收入了陈寅恪创作的一些诗作,“先生就属于个人学术研究做得好,诗词也作得好的。旧学功底扎实,家学渊源深厚。”他又举出自己的老师、唐文学研究家朱东润先生在1939年创作的《后西征赋》为例。当时,朱东润先生在校讲授六朝文,觉得六朝文的要点是赋,要讲授赋必须自己有写作的体会,于是仿效晋潘岳《西征赋》,历数自泰兴至乐山西行沿途的所见所感,作成五千余言的《后西征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