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原在西藏待了七年,先是在西藏电台做了三年的记者,后来变成了西藏群艺馆的编辑。他对工作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兴趣,一共只写过二十多篇报道。做记者需要对官方会议进行报道,官员的出席顺序需要格外注意,但马原对此有些马马虎虎,每次,责编都需要帮他改过来。伦理和自然的秩序让他感到着迷,但世俗的秩序只让他觉得痛苦。
他个子很高,心气也高,做了编辑之后,跟群艺馆馆长关系不太好。据好友余华回忆,有一次馆长发火了,让马原别再来上班了。马原听了简直是喜出望外,那时候都是有编制的,不去上班,单位工资照拿,还可以做自己的喜欢的事情,他就去北京和辽宁等地待了一段时间。
不上班的时候,马原留着大胡子,皮肤晒成了黑红色,穿着及膝的马靴,在拉萨的八角街溜达。八角街也叫八廓街,是一个人群聚集的地方,三教九流都有,比如商人、摊贩和朝佛的康巴女人。
有时,马原也会走出拉萨,到更高的地方去。他见识过藏民的天葬仪式,盘旋的秃鹰落下来,又飞上高空,生死的疆界被拓宽了,马原尤其迷恋那种仪式背后的想象力。因为西藏,马原成了一个有神论者,那个神意味着秩序,或许跟中国哲学的“道”有些相似。马原说,西藏这个地方很奇特,常常让他感到陌生,陌生感调动着他的神经和想象力,让他用技巧和笔法对这种陌生感进行复原和再造。
从1984年开始,马原接连发表了《拉萨河的女神》《冈底斯的诱惑》和《虚构》等作品,《虚构》开篇那句话几乎成为了马原的文学宣言。“我实在只是个写小说的拉萨居民,时而有一点超出常规的浪漫想法。”他在小说里继续这样介绍自己的身份,甚至直接坦承自己的叙事动机,让读者不要当真,故意扰乱虚构与真实的关系。他喜欢假设和直觉,迷恋“天马行空”,对假象和错觉的兴趣大过对于事物与意义的描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