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城国》对传统戏曲演员是个考验。以前龙套演员习惯往那边一站,不做表情,戏来了也不会演。我的设计是每一个角色都活生生的有他的生命力。当年这个戏演出之前,演员们站成一圈,我说,你们以为我在演麦克白吗?你们以为观众拍手是觉得麦克白这个主角演得好、唱得好吗?请面对你自己!我们这第一个戏,就是要借着麦克白,站在危机的转折点、暴风雨的中心,你们每一个人都是麦克白,你们面对传统京剧的命运跟我一样,我完了你们也完了。这个戏,我们希望成为现代剧场,就是要大家一起来投入。
《欲望城国》的气场就是我们这一群人,通通都叫麦克白。他们都象征着这个时代所有人的欲望、野心、贪婪。西方哲学在谈追求幸福,难道东方不是吗?大人物在追求理想、权力、金钱,小人物就不是吗?我们从来都关注大的伟人、事迹,希腊悲剧全都在讲这个。莎士比亚为什么在全世界被刮目相看?因为他讲的是全体的人类、人性。我们不只是演莎士比亚的剧本而已,我们是不是可以把每一个人的人性放到那一个角色里去发挥?
记者:但是具体到西方经典与传统戏曲的嫁接捏合,又是从宏观到极微观的过程,是如何实现的呢?
吴兴国:对戏曲演员来说,现在是个太难的环境,但我们又有那么大的理想,希望扭转局面。我们把生命放进去,即使做得再不好,观众都会感动,因为这是我的热忱。这种想法从哪儿来的?从台湾最开始的小剧场来的。我告诉自己,一定要借传统的基础、能量、智慧,想办法从西方传统开始。转换的时候,我有多少办法都尽力放进去。
我先找门当户对的剧本,莎士比亚的剧本保险,是经典。但我不是在诠释莎士比亚,我根本大调个儿,跑到自己的历史空间里。这就出现一个强大的附着力,马上可以大量地使用东方传统精致的艺术。然后还可以放什么现代元素进来?假如一个桌子两个椅子我已经不满意了,那我用的景能不能和我抽象的身段表演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