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画民族性首先面临的是传统与现代的张力。通常认为,民间艺术、历史传统就是民族文化,民族性就必定是指这一类传统文化。由此纵观中外动画,历史传统题材的作品无疑民族特色最强,像《大闹天宫》、《聪明的一休》这样的作品依托于传统,属典型的民族性动画。然而,文化研究表明,文化的本质不仅仅是历史传统的还原,也是一定符号所呈现的意义,格里茨强调,“文化是人自己编织的意义之网”。文化需通过不同时代物质文本和具体实践呈现,历史传统只是民族文化中的一种文本;现代生活中的种种文本,如服装时尚、城市面貌等,是当下存在的文化,同样体现着当代的民族性。
日本和美国的动画在处理传统与现代的张力上有一定的成功经验,传统与现代的种种文本作为了其表现民族性的素材。相对来说,中国动画在塑造民族性时则对传统文本依赖过强。诚然,传统文本很少受到现代性和科技化的影响而“更显”民族特色,但这并不是说传统文本就是民族文化的唯一表现,相反,如果缺乏现代视角,传统文本甚至不能成功塑造当下动画的民族性。如孙悟空这个中国文化传统形象,如果不经过恰当的现代阐释就很难为世界受众所接受。在传统与现代的张力中,动画民族性在于对各种文化文本的挑选和重释。创作中的动画都是当下的,如要选择传统文本需要以现代的眼光来改写;对于现代文本,则需要在跨文化语境中加以辨识,只有知道哪些是世界的,才能明确哪些是民族的。
说到这里,则要谈及动画民族性必须面对的本土化与全球化的张力。中国动画界的元老万籁鸣先生在谈及自己的创作体验时曾感慨,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这一艺术观意义重大,但如果诠释为“只要是民族的,就是世界的”,那就会使动画民族性的思路拘泥于本土化题材上。20世纪90年代以前中国动画尤其恪守这一思路,之后的中国动画虽然有所突破,但《宝莲灯》《哪吒传奇》,甚至《大圣归来》等大量作品依旧深受此思路的影响。反观日本与美国的动画,我们却看到不同的路径:他们大量运用异文化元素,但依旧具有鲜明的本民族特点。《功夫熊猫》《花木兰》都是这样的例子,运用中国风格但依旧是美国大片。这意味着动画民族性并不等同于简单的题材、风格的本土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