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1934年,鲁迅再次回顾了泰戈尔来华的历史镜头:“我记起了泰戈尔。他到中国来了,开坛讲演,人给他摆出一张琴,烧上一炉香,左有林长民,右有徐志摩,各各头戴印度帽。徐诗人开始绍介了:‘!叽哩咕噜,白云清风,银磐……当!’说得他好像活神仙一样,于是我们的地上的青年们失望,离开了。神仙和凡人,怎能不离开呢?但我今年看见他论苏联的文章,自己声明道:‘我是一个英国治下的印度人。’他自己知道得明明白白。大约他到中国来的时候,决不至于还胡涂,如果我们的诗人诸公不将他制成一个活神仙,青年们对于他是不至于如此隔膜的。现在可是老大的晦气。”鲁迅把泰戈尔在中国受到争议的真正原因,揭示出来了。鲁迅还进一步指明了造成这种现象的深层原因在于追捧者的浅薄:“以学者或诗人的招牌,来批评或介绍一个作者,开初是很能够蒙混旁人的,但待到旁人看清了这作者的真相的时候,却只剩了他自己的不诚恳,或学识的不够了。然而如果没有旁人来指明真相呢,这作家就从此被捧杀,不知道要多少年后才翻身。”(《骂杀与捧杀》)这表明,鲁迅一直在关注泰戈尔,并为泰戈尔在中国的遭遇惋惜。
但鲁迅为什么对泰戈尔被误解这件事如此不能释怀呢?他跟泰戈尔并无交往,也谈不上交情。这原因在于,鲁迅本来十分看重泰戈尔,认为他代表了印度、亚洲以至于世界被压迫民族的声音,中国人本该从他身上汲取养料,照亮本民族前进的道路,但是他一到中国,就被“诗人”“学者”“艺术家”所包围,而且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甚至出现了一些庸俗的场景,氛围变味了,使青年产生距离感,更使处于激烈变革中的中国思想文化界产生不适感,因而离开他。所以,鲁迅认为泰戈尔在中国是被“捧杀”的。但鲁迅从未否定和轻视泰戈尔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