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声浩荡,自屋后上升。”与香港翻译家协会会长金圣华教授相识以后,我才知道这个句子,代表了中文翻译家们至高的追求。那是罗曼·罗兰的气势,克利斯朵夫故事的精神,以及雅致而铿锵的中文传达,“字字都可以立住”,这是傅雷翻译时的准则。在我,这句话则是一部小说仰天长啸式的开头。我记得金教授扬起她椭圆的脸庞,轻轻朗诵这句话,她双手里捧着一本翻译家协会编的书,《江声浩荡忆傅雷》,那本书厚得不寻常,特别是在香港。她准备要送给我。那天傍晚,我们在中环的上海总会里闲话。走廊里有张萧芳芳的剧照,她离开上海前,家里也借宋淇家的房子住,是傅雷家安定坊的邻居。
江声浩荡,但我们未必听得清它在咆哮些什么,它只是震撼了我们的心。
“没有傅雷,
就没有壮游意大利的我”
2016年的5月,我去意大利做欧洲知识分子16世纪开始的意大利壮旅。这个著名的旅行路线在16世纪到20世纪的四百年里,吸引了众多的作家和艺术家。歌德的《浮士德》,果戈理的《死魂灵》,莎士比亚的十三部重要的剧本,狄更斯的《双城记》的结构,都与他们这次旅行相关。
曾响彻欧洲知识分子心灵的意大利壮游,在1855年英国人托马斯·库克建立旅行社后走向衰微,停顿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之后。一百年后,我得以重拾壮旅,跟随四百年来层层叠叠的作家足迹,再往文艺复兴的摇篮托斯卡纳。我的想法,是要按照有中文译本的欧洲作家路线制定自己的路线。在我的壮旅里,不光有意大利的文艺复兴,还有那些络绎不绝前往意大利,并由此盼望能死在意大利的作家们,不光有我自己的阅读历史回望与重读,还有那些将那些伟大的作品翻译成中文的翻译家们。对一个东方长大的作家来说,这才是一条完整的壮游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