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来看“儒家如何是好”这个话题。朱承某次在火车站跟我提到“儒家如何是好”的说法,乍听之下觉得特别很怪异。后来却越听越顺耳,慢慢发现它有多种诠释的可能性。比如,“儒家如何是好”可以理解为:儒家对“好”或者“善”有什么理解。当然,这恐怕不是朱承《儒家的如何是好》这本书主要考虑的问题。儒家如何是好,这首先是问,儒家该怎么办,该如何自处?这里有一种限入问题的焦虑,有一种自我反省。为什么会产生这个焦虑?很大的原因在于儒家与已经发生变化的生活世界之间的张力,这个生活世界首先是科学、民主所标识的现代性。
儒家如何是好?最初的思考方向,是儒家如何完成自我调适,如何实现从传统到现代的转化。近年来,随着儒家有了更强的自信之后,调适的方向就变了:现代性有这样那样的问题,需要调适以适应儒家。儒家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是要为世界立法,给人类文明未来的发展给出儒家式的回答。
在这个转向出现的时候,我们可能要注意到以下问题:我们所处的世界,不是一个纯粹儒家的世界,而是不同文明、不同宗教传统共处的世界。如果仅仅是儒家就好办, 我们只要承认儒家的权威就可以了。但是在这个共处的背景下,就有必要证明儒家究竟好在哪里。这大概是“儒家如何是好”的另一层含义。所谓“证明”,或者展开为理论说明,或者体现在日常生活、制度安排等现实之中。比如,“政教合一”的问题。伊斯兰教有政教合一的特点,如果我们说儒家也有与之类似的“政教合一”,那么,首先,需要区分儒家的“教”与伊斯兰教的“教”,前者是教化,后者是宗教。其次,需要追问,在多种文明形态需要共存的背景下,政教合一是需要彰显的优点,还是一个必须克服的问题。当儒家越来越自信的时候,还是有必要保持“儒家如何是好”的追问姿态。否则,极容易陷入儒家式的经学独断论,以为儒家无论是在义理上,还是在制度安排上,都已经至矣、尽矣、无可复加矣。